心字香燒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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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抬頭看我。

「這樣,你就會開心嗎?」

我笑了:「開心啊。」

「看你這個樣子,我開心得要命。」

17

從那以後,蕭瑄就開始在我面前演他的苦情戲。

笨手笨腳,徹夜給我繡荷包,扎得十指鮮血淋漓。

我捏著那隻醜醜的荷包,抿唇一笑。

「做得好。」

我看見蕭瑄眼中一亮。

做得好。

但是這點血,怎麼夠贖罪呢。

不夠,遠遠不夠。

洗手做羹湯,熬夜繡荷包。

這些都不算什麼。

我給了蕭瑄一些甜頭,他開始為他的苦情戲加碼。

沒過幾日,他自導自演,策劃了一場刺殺。

刺客的長劍將將要傷到我的時候。

蕭瑄猛然擋在我的身前。

長劍刺入血肉的聲音很悶。

直直貫穿了他的肩頭。

劍尖掛著血沫,出現在我面前。

他踉蹌著轉身,面上的神情以假亂真。

「楚楚,你有沒有事?」

我佯裝害怕,含淚搖了搖頭。

「陛下真好。」

蕭瑄終於笑了。

我也笑。

他不留餘地地傷害自己,我看得樂此不疲。

我想,人心真是輕賤啊。

蕭瑄越來越瘋魔。

有一日,他興沖沖地告訴我,他杖殺了沈玉姚。

「沈氏把持朝政多年,是該有個頭了!」

當夜,沈家全族下獄,只待秋後問斬。

他大概忘了,沈玉姚還有個兄弟領兵在外。

沈家豈是什麼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我笑得更快意。

蕭瑄的死期,也將近了。

18

我迴光返照的那日,精神出奇地好。

貓在殿前的搖椅上曬太陽。

春芽指揮著宮女把景陽宮裡的舊物搬出來曬,以免生霉。

「娘娘您瞧,這是什麼?」

春芽愣愣地捧來藏得最深的一個小匣子。

我打開一看。

錦囊,繡帕,桃花木簪。

滿滿當當,都是年少時的舊物了。

我喚春芽端一個火盆來。

先把那支桃花木簪丟了進去。

蕭瑄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他一瞬間認出了那是什麼,魔怔似的要去截。

想要從火盆里把木簪撿回來。

可惜,晚了。

木簪遇火即燃,迅速被焚得焦黑。

「楚楚,你在……做什麼?」

蕭瑄回頭看我,眸中都是痛色。

「你什麼都不用做,站在這裡看就好。」

我淡聲補充:「這樣,我會開心一些。」

他沉默片刻,「好。」

於是,我抱著那隻裝著舊物的匣子。

一件一件把那些東西往火盆里丟。

荷包,香囊,小竹馬。

情信,釵環,同心結。

通通燒個乾淨才好。

匣子裡最後一件舊物,是個繡著鴛鴦的錦囊。

打開,掉出兩綹纏在一處的髮絲。

我想起來,這是新婚那夜剪下的,交結的發。

有詩云——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但如今,不必了。

我手一松,錦囊直直往火盆里落。

「楚楚!」蕭瑄終於站不住了,探身想要把錦囊撈回來。

火舌像是知道我的心意,瞬間躥得老高。

蕭瑄的手被火焰猛地一燎,往回一縮。

錦囊已經掉了下去,被熊熊火焰灼燒。

「太好了,太好了。」

什麼結髮,髮妻,都是假的!

我看著面前的火焰,拍著手,笑得快意又瘋魔。

舊人,舊物,舊情。

我不要了,我通通不要了。

蕭瑄怔怔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頰邊竟有淚痕。

他捂著心口,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看見他這副樣子,我心中更痛快。

太好了。

就該這樣,燒個乾淨。

我看看火苗,又看看這困住我的四方宮牆。

竟雀躍起來。

我和春芽交代了,等我死了就把我燒成灰,交給阿兄。

阿兄一定會帶我回家的。

太好了。

蕭瑄,你困不住我了。

宮牆再深,也困不住我了。

19

我睜開眼睛,看見四方高高的宮牆。

牆下種著我喜歡的芭蕉葉。

蔫蔫的,也沒有生機。

這裡是哪裡?

好陰森。

我皺了皺眉,忽而從搖椅上起身。

「楚楚。」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回頭,看見一個滿頭白髮的男人。

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我問: 「你是誰?」

他愣住了。

好吧,這不重要。

我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袖擺一沉。

我低頭,有個小孩扯著我的袖子,仰頭看我。

我問: 「你又是誰?」

小孩圓圓的眼睛裡頓時蓄滿了淚。

長睫一眨,淚珠撲稜稜落下來。

我想了想,禮貌地從他手裡拽回自己的袖子。

接著往前走。

那個小孩哽咽著:「娘親、娘親不認識我了 ..」

真奇怪。

「楚楚——」

又是那個白髮男人。

他攔在我面前,聲音小心翼翼的,有些發顫。

「你要去哪裡呀?」

我眯著眼睛,「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我要出去。」

「我要去找我阿兄呀。」

「你讓開!他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他聞言一怔,「那蕭郎呢?」

「你不找蕭郎嗎?」

我蹙著眉思量了好半晌,問:

「蕭郎是誰?」

白髮男人忽而彎下腰。

捂著心口,竟是嘔血不止。

我聽見縹緲的歌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

「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

葉葉心心,葉葉心心,舒捲有餘情。

真好呀。

輕暖的陽光落在我身上。

我忽然有些睏倦了。

意識沉入黑暗前,我想——

待我找到阿兄,我們便去盤一座大院子。

種很多、很多的芭蕉。

姜時番外 ·驚鴻影

1

無數次午夜夢回,姜時總夢見小小的姜楚。

「姜時——」

小姑娘穿著鵝黃襦裙的,嬌俏地彎著唇角,像只狡黠的貓。

他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無奈道:

「沒大沒小,叫阿兄。」

她眨了眨眼睛。

一如尋常,撒嬌似的纏著他的手臂。

可她說——

「姜時,你真的只想當我阿兄嗎?」

若是從前的姜時,肯定會笑著點頭。

「是呀,楚楚不想要阿兄了麼?」

可是很多年後午夜夢回,夢見死去的姜楚的他。

沒有否定。

姜時凝望著她,很輕地搖了一下頭。

「不是。我不想做你阿兄了。」

他說:

我不想眼睜睜地看你走向他人了。

他人待你,都沒有阿兄好。

他多荒唐。

這樣隱忍的私語,卻也只敢說給夢中的幻影聽。

2

姜時始終記得姜楚最後的那段時日。

姜楚的面容是一種衰敗的病白。

身軀陷在貴妃榻里,了無生趣地望著遠天。

像是一朵枯井裡的花。

每每想起一分,他的心便痛一分。

她是他在楚地撿到的孤女。

自幼隨他天南地北行商。

若沒有遇見蕭瑄,本該瀟洒自由。

如今卻如折翅飛鳥,困在四方宮牆裡。

日復一日,無神地望著宮牆外的遠天。

想到那幾乎靜止的一幕,姜時真真是恨毒了蕭瑄。

若是無情,為何又要將她困在宮牆裡,許多年。

3

春芽將姜楚的骨灰交給他那日。

宮鍾齊鳴。

姜時心中一動,默默數著。

一共九下。

皇帝駕崩。

聽說,蕭瑄在景陽宮中,不知怎的——

忽而嘔血不止,心衰而死。

死相狼狽不堪。

宮女說,蕭瑄死前,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同一句話:

「楚楚,不要忘了我!」

死得好。

死得好。

4

裝著姜楚骨灰的,是她自己挑的,最喜歡的青花瓷瓶。

姜時掂了掂,重量甚至還沒有九歲的小姜楚重。

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小姑娘。

如今只剩下這麼點。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痛色。

不疼了,楚楚。

姜時帶著她去了很多地方。

塞外,江南,雪山,大漠。

他要帶著姜楚,一點一點將這天地看遍。

別怕,別怕。

阿兄陪你四海漂泊。

阿兄帶你回家。

這世間,再沒有什麼能困住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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