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衣服顯然不是自己的,應該是州叔準備的。
明顯的很有質感,很襯他。
梁聿行站起身。
他比我足足高了一頭。
尤其現在,我踢掉自己的高跟鞋。
站在他面前時,竟感覺自己氣勢有些不足。
我微踮了腳,伸手拽住他的衣襟。ץʐ
「梁聿行,誰讓你親我的?誰准許的?」
「大小姐……」
「你還知道我是大小姐,是你的金主?」
梁聿行仿佛很輕地笑了一聲。
「是,大小姐說得沒錯,是我逾距了。」
「還敢嗎?」
「不敢了。」
我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臉:「你很聽話,我很喜歡。」
「大小姐喜歡就好。」
「只是……」
我鬆開手,後退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你是不是不行?」
「要不然我為什麼沒能懷孕?」
我看到,梁聿行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這一次我還沒能懷孕的話,梁聿行……」
我再次拍了拍他英俊的臉:「大小姐我就要換人了!」
16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的話。
那天晚上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口出狂言。
尤其是對一個男人說出質疑他不行的話語。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
那一整個晚上,梁聿行幾乎快要將我折騰到散架。
他非但無數次地吻了我,甚至還逼著我主動吻了他。
如果不是最後我哭著可憐巴巴地求他。
他興許還不會放過我。
但這一夜折騰,顯然效果卓著。
爺爺再次宣布病危。
許家旁支那些人將我堵在公司逼我交出印章時。
我直接聯繫媒體召開了發布會。
發布會上,我公開了自己的妊娠報告單。
並宣稱孩子生下來會隨我的許姓,承繼我父母留下的基業。
簡短地接受完記者的採訪。
我就接到了周嘉述打來的電話。
他在電話里顯然動了大怒,聲音都有些嘶啞。
「許顏,我從來沒有碰過你!」
「你肚子裡的孩子從哪兒來的?」
「是你故意製造的騙局是不是?」
我能理解周嘉述的憤怒。
畢竟滿打滿算,到今天我懷孕五周,我和他分手也不過才剛滿三個月。
「你當然沒有碰過我,而我,也沒有說孩子爸爸是你啊。」
我走進電梯,望著電梯鏡中的自己。
「周嘉述,我們早已分手了,彼此的事情都和對方再無瓜葛,請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
「許顏,你當真懷孕了?」
「孩子父親是誰?你他媽說清楚……」
我並沒有回答。
掛斷電話後,直接將他的號碼刪除了。
從今以後,這會是我最大的秘密。
那個叫梁聿行的男人,已經帶著我給的錢,回了港城。
我們這輩子,不會再見面。
17
第二年五月,我在京生下長子許承勛。
與我料想不同的是。
他生的並不是十分肖似我,州叔說,承勛的眉眼和下頜,十足十地像極了梁聿行。
我看著他,時常都會覺得恍惚。
當初讓梁聿行蒙上眼,是為了不讓他知道我的長相。
不讓他知道我的身份。
但州叔卻是見過他的。
既然他這樣說,那自然不會有假。
原來,梁聿行的眉眼是這樣的。
其實就算是蒙著眼,也能依稀看出來他生得十分英俊。
而他那樣的男人,一旦走出困境,絕對前途無量。
對於這樣一段見不得光的過往。
他定然比我更想要遺忘。
所以,我不用擔心他會忽然冒出來和我搶孩子。
也不用擔心,再和他有相見的一日。
但每每看到承勛,我總還是會想到那兩個晚上。
這一生,也許我只會有他這一個男人。
也許我也只會有那兩夜的歡愉了。
18
承勛的滿月禮上,京城最低調神秘的陳家派人送來了貴重的賀禮。
我有些意外。
不要說如今早不如往昔的許家,就算是風頭仍很盛的周家,都難以望其項背。
許家與陳家從無交集,也根本攀附不上。
陳家怎會送上貴重賀禮?
更讓我意外的是。
承勛滿百日的時候。
陳太太竟親自登門拜訪。
且邀我三日後小聚。
我心底十分惴惴,卻又疑惑不已。
只是陳太太是個很溫柔慈愛的長輩,她看起來也對我並沒有半點的惡意。
尤其是對承勛,更是喜愛不已。
這次登門拜訪,除卻送了我禮物。
還特意給承勛準備了豐厚的百日禮。
臨走的時候,陳太太抱著承勛愛不釋手,幾次戀戀不捨回頭張望。
更是讓我心底起了疑竇。
因此三天後赴約時,我特意讓州叔留在家中看好承勛。
這才帶了助手和司機,去了陳太太名下的私人會所。
我的車子剛剛停下,就有幾人殷殷迎上前來。
「許小姐,快請進,我們太太早就等著您了。」
「是啊,太太早就吩咐我們在外面等著您的車子了。」
「有勞。」
我含笑致謝,隨同他們往花廳走去。
卻不期然看到不遠處,一輛深灰色的賓利正好緩緩停下。
司機小跑著開了車門。
一個身量極高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隔著一排花樹,我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側影。
心臟卻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就連腳步都頓住了。
我從未在白日或者明亮的光線下看到過梁聿行。
但這一道身影,在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覺得莫名熟悉。
但轉念,卻又忍不住在心裡否定自己。
梁聿行是港城人。
他的母親也是港城的。
當初就是因為他不是京城人,遠在香港,州叔才會選中了他。
他不會突然出現在京城的。
但京城又不是姓許,我也沒那個本事,讓梁聿行一輩子不能踏足。
他就算來京,也不算稀奇。
可……會是他嗎?
「許小姐?」
身側的人輕聲喚我。
我回過神,忙又跟上他們腳步:「今日陳太太還有別的客人嗎?」
面前的人笑得熱絡:「是我們家少爺剛剛回京。」
說著,又順手指了那輛賓利:「那就是少爺的車子。」
原來剛才那人是陳太太的獨子。
陳太太也是香港遠嫁京城陳家的。
他的獨子自然姓陳。
那就不是梁聿行。
我鬆了口氣。
卻又莫名地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只是這份失落,讓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為什麼要失落?
難不成在我心底還在盼著和梁聿行見面嗎?
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
交易結束之後,就該徹底了斷得乾乾淨淨。
19
我這般想著,心裡卻還是有些恍恍惚惚。
待到進了花廳,聽到裡面傳來的幾聲說笑。
與陳太太交談的,大約正是她的獨子。
我下意識抬起頭看過去。
卻也正對上那個男人的雙眸。
那是我從未曾見過的一雙眉眼。
但卻又好似早已見過無數次。
我的心臟有一瞬停止了跳動。
連思維好像都凝固了。
「許小姐來了。」
陳太太笑呵呵地起身走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拉我坐下。
又吩咐傭人去上茶。
「聿行,這位就是許小姐。」
陳太太看向自己的獨子,又看向我,笑容更甚:「許小姐,他就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
「許小姐,久聞大名。」
陳聿行走到我面前,對我伸出手。
我的心臟開始跳動,漸漸又變得劇烈。
腦子仍是一片空白,但耳邊卻漸漸響起嗡鳴。
我沒有禮貌地回應,也沒有伸出手和他握手。
甚至是有些失禮地看向陳太太:「陳太太,您剛才喊他什麼?」
陳太太有些訝異,卻還是笑著道:「是他的名字,聿行,陳聿行。」
我怔怔然地呢喃重複了一遍:「陳聿行?」
20
我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的身量和梁聿行幾乎無二。
如果蒙住他的眉眼,只露出鼻樑和嘴唇……
我的身子忽然輕輕地晃了晃。
「許小姐……」
陳聿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我卻一把推開了他。
抬起手,輕輕蓋住了他的雙眼。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我記得我和他第一次的那個晚上。
我當時還想過,梁聿行的嘴唇有點薄,都說這樣的男人薄情。
可對我來說,薄情才好。
薄情才更適合這場交易。
可如果陳聿行就是梁聿行……
他為什麼要這樣欺騙我?
明明是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貴不可攀的公子哥。
卻要裝成貧寒的窮學生。
甚至和我進行了這樣荒唐的交易。
好,就算是尋樂子,覺得好玩,刺激。
那交易結束之後,就徹底一拍兩散。
為什麼又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突然涉入我和孩子的生活之中?
到此時,我好似明白了為什麼陳家會讓人送滿月禮。
陳太太為什麼又會在承勛百日時親自登門探望。
又為什麼會那樣的疼愛承勛。
因為他們都知道,承勛是陳聿行的孩子。
他們,想要搶走我的孩子。
我的手從陳聿行的眉眼間落下時。
眼淚也忽然絕了堤。
陳聿行顯然慌了:「許顏……」
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幫我擦淚。
可我一把推開了他的手。
「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想要回去了。」
「許小姐,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讓聿行送你吧……」
我抬手將眼淚擦掉。
看著面前的陳聿行,卻又忍不住笑了一聲。
「陳聿行……我是該叫你陳聿行,還是梁聿行?」
「許顏……」
我不再停留,拿了包轉身就向外走。
陳太太和陳聿行都追了過來。
但我一步都不想停留。
這一切的一切,太突然,讓我無法接受。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蒙在鼓裡的小丑。
「許顏,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
陳聿行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想也不想地甩開。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當時的合約上寫得很清楚。」
「交易結束後,你我之間不該再有任何牽連。」
「你收了錢,就要遵守約定。」
「陳先生,我不管你是梁聿行還是陳聿行,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在去年就已經完全結束了。」
「我也不管您現在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想要做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漸漸平復下來:「總之我只有一句話,孩子是我的,他姓許,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誰都別想從我手中搶走他。」
「許顏,我從來沒有想過搶走孩子……」
「好,既然如此,那就是我小人之心了,當我沒說。」
「我現在想要回家去,可以嗎?」
也許是我的狀態實在太糟糕,陳聿行沒有再攔著我。
21
陳太太后來給我打過數次電話,但我都沒有接。
陳聿行也曾來許家拜訪。
我沒有見他。
承勛一天一天長大,果然和州叔說的一樣。
他的眉眼簡直和陳聿行一模一樣。
而我也差不多從州叔那裡知道了陳聿行的一些事。
他是父母的獨子。
外祖父家和祖父這邊,只有他這一根獨苗。
他有兩個身份,在香港他是梁家的少爺梁聿行。
在北京他是陳家的少爺陳聿行。
其實當初,也不算是欺騙。
梁聿行確實是他的真名。
只是我想起那些少得可憐的過往,都會覺得難堪。
梁陳兩家唯一的小祖宗啊。
我當初卻還心疼可憐人家,要多給他五十萬的酬勞。
那時候的梁聿行拿到錢,是不是在嘲笑我傻?
有時候我也真的想不通。
他這樣的人,想要什麼女人想玩什麼刺激做不到?
為什麼偏偏要這樣地戲弄我。
他是說了沒有想要搶走孩子的想法。
但我卻不會傻到相信。
陳梁兩家人丁單薄,就算陳聿行不稀罕,兩家的長輩卻未必。
如果他們真的要和我搶呢?
我根本不敢去設想這個後果。
因為這個後果不言而喻。
無異於螳臂當車。
22
雖然我拒絕了和陳家所有人的見面。
但陳聿行卻還是無聲無息地浸潤了我的生活。
陳家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和我爭奪承勛的意思。
相反他們送給我和承勛的禮物,幾乎日日不斷。
哪怕我不肯收,拒之門外。
但他們仍鍥而不捨。
有時候州叔都在勸我。
陳家這樣的門庭,願意這般低聲下氣,實屬不易了。
他那樣說的時候,陳聿行正等在樓下。
京城的九月依舊燥熱難當。
將近正午,太陽炙熱。
陳聿行額發汗濕,西裝挽在臂間,襯衫後背早已濕透大片。
「小姐,我總覺得陳家沒有那些齷齪心思。」
「還有這位陳先生,他也不像是壞人。」
州叔看著樓下,似有些不忍:「這一個多月,小姐您也看在眼裡的。」
「說真的,陳先生這樣的出身,真想做什麼,何必費這樣大的周章?」
我也忍不住看向樓下。
陳聿行站在那裡,已有將近兩個小時。
暑氣尚重,若是當真有什麼好歹。
想到承勛,想到承勛與他一般無二的眉眼。
終究還是心軟了。
「請他進來吧,讓廚房準備點清暑熱的涼茶。」
我輕輕開口,目光落在陳聿行那張英俊矜貴的臉容上。
好一會兒,我方才移開視線:「我等會兒下去,和他好好談一談。」
州叔歡喜地下樓,我在樓上坐了片刻。
換了條裙子下去。
陳聿行正坐在客廳里喝茶。
見我下樓,他擱下茶盞站起身:「許小姐。」
我讓傭人退出去,開門見山地問:「陳先生,我們今日就好好談一談吧,你和陳太太,這些日子這樣做,到底是想要怎樣?」
陳聿行望著我,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
我聽到壁鍾走動的滴答聲。
屋外廊檐下籠子裡的鳥雀偶爾懶散地啾鳴幾聲。
更遠處似乎是承勛的哭鬧,一時卻又止住了,萬籟俱靜。
房子裡冷氣開著,
我心底卻煩躁一片,亂得不行。
就在我耐不住,要再次下逐客令的時候。
陳聿行忽然開了口:「許小姐,我想求娶你為妻,明媒正娶,八抬大轎的那一種。」
我驚住了。
手中的茶盞差點跌落在地。
可陳聿行卻又開口道。
「許小姐,其實這個想法,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思慮再三權衡利弊才做的決定。」
「那是什麼?」
陳聿行很淡地一笑:「許顏,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二十年前,你和許老爺子曾在海上,救過幾個人。」
我當然記得,只是那時候我才幾歲,年紀還小。
後來爺爺經常與我講起,我才記到今日。
而周嘉述和周爺爺,就是當時被我們家的私人遊艇救上來的。
「我也在被救的人中。」
「可是爺爺從來沒有提起過你……」
「因為當時是我一個表親帶我出海玩,他生怕家人知道這件事會追究,就隱瞞了我的身份。」
「那時候我只有八歲,在海上受了驚嚇,差點丟了半條命。」
「到最後,我也只記得那條遊艇上刻著一個許字。」
陳聿行說到這裡,聲音一瞬間溫柔了下來:「還有就是,有個很小很可愛的小姑娘,給了我一杯熱水。」
「許顏,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沒有改變過這個想法。」
「我想要找到當時那個人,把她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