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總覺得,我和他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如果我連工作都要靠著權野的關係才能成功,那我和金絲雀又有什麼區別?
那時候的權野拿我沒有辦法。
便只能找機會和趙老闆接觸上了,並且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了和我的關係。
那時的我,是生氣的,我覺得他不該這樣。
可是在他一通撒嬌賣萌之下,我還是心軟了。
再後來,權野有意無意地幫了趙老闆幾個小忙。
到了後來,他們甚至處成了好朋友的關係。
那時候的我,雖然生氣,卻覺得權野是為了我才屈尊降貴地去和一個暴發戶搞好關係。
所以最後,我還是被感動了。
我沒有想到,他之前所做的這一切,現在成了他刺向我的利刃。
「時年,趙老闆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喝我們的喜酒。
「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呢?」
我頓足。
我知道,他這是在威脅我。
如果我不去參加周薇薇的升職宴,他就會將我最大的客戶。
變成周薇薇的。
我朝副駕駛看去。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周薇薇放下手機,朝我勾了勾嘴角。
呵。
她甚至不用下車。
權野就能替她達成所願。
他的偏愛,一向明目張胆。
愛我的時候,恨不得將全世界都捧到我面前。
可不愛了。
他卻能毫不猶豫地將我的自尊,踩在泥里。
13
升職宴上,不停地有人灌我酒。
甚至,其中還有幾人和周薇薇一樣,是我關照過的後輩。
看我目光看去,她們都下意識地避了避。
周薇薇看其他人放下了杯子,她竟自己站了起來。
「時年姐,承蒙你的關照,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在公司站穩腳跟。
「還有權野哥……」
周薇薇嬌羞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我們也沒有機會認識,謝謝你啊,時年姐。」
我放在桌下的手顫抖著。
肚子隱約傳來一陣陣痛意。
我下意識地撫上了肚子:「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
肚子越來越痛,甚至雙腿間還傳來一陣熱流,我想去衛生間看看。
可權野卻忽然慢條斯理道:
「時小姐,這是不給我女朋友面子嗎?」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權野曾是我的男朋友?
如今看到他護著現任女友的架勢,一個個臉上都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我搖搖頭,劇痛一陣陣襲來,甚至痛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
我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權野掏出電話,打了出去。
「喂,趙老闆。
「是我,好啊,一會兒我們聚一下。」
權野說完,便收了手機朝我晃了晃。
有眼力見的同事忙拿了五個杯子出來,甚至將每一個杯子都倒上了白酒。
「來來時年姐,快敬我們新任周總監一杯。」
看我不說話啊,同事又將酒杯往我這推了推:「快啊,姐。
「畢竟……你如今的年紀也大了,卻在公司沒有什麼建樹。
「你可別看周總監年紀輕輕升職了,就嫉妒她對吧?哈哈哈哈哈。」
她的話音剛落,便有人捧場一般起鬨。
「快喝快喝,別讓周總監一直等著呀!」
周薇薇嗔了大家一眼:「你們別這樣,萬一讓人家看到了。
「還以為我們灌時年姐酒呢。」
說完挽著權野的手臂搖了搖,撒嬌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
「時年姐以前也確實……對我比較『嚴厲』,但那都過去了啊。
「現在我可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了,你別這樣對時年姐……」
14
周薇薇的話音落下,原本只是漫不經心的權野,看向我的時候眼裡更是一片冰冷。
他下巴抬了抬:「喝了。」
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甚至有人已經興奮地拿出手機偷偷地拍了起來。
我深吸了口氣。
知道今天我如果不喝,恐怕明天,我連工作都要丟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閉了閉眼,一一將幾杯白酒喝下。
等喝到最後一杯的時候,我已經支撐不住,酒杯滑落在桌上,又掉在了地上。
酒,自然也是灑了出來的。
而我的頭,此時也劇烈地疼了起來,就像有人拿著一個錘子,在狠狠地一下一下地,劇烈地錘打一般。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權野嗤笑一聲,又在桌面上重新擺了五個杯子。
杯子裡的白酒,很快被滿上。
「重來。」
權野的冷酷,讓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
只有周薇薇,高抬著下巴,眼裡卻滿是自得。
看著我,就仿佛看到了落水的狗一眼。
我忍著劇烈的疼痛,忽然就笑了起來。
去他的男人!
去他的工作!
我雙手拿起兩杯酒,直直地朝權野甩去。
「啊啊啊啊!你幹什麼!」
周薇薇距離權野最近,幾乎是你挨著我,我挨著你,所以她很不幸地,胸口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權野,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
「就是遇到你。」
高中那一年,他因為私生子的身份被揭露,只能遠離京城暫時避風頭。
染著黃毛的他不僅惹是生非,還學人家談起了戀愛。
是我媽。
他的班主任。
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將他的人生拉回了正軌。
後來我媽不僅日日給他輔導功課,他也都在我家吃的飯。
我和他也是那時候迅速熟悉起來的。
在一起的時候,他曾說。
我媽,就像是他的第二個媽媽。
可笑的是,我媽走後沒幾年。
現在他連我媽的忌日他都忘了。
15
權野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咬牙點點頭。
「好。」
他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趙老闆,對是我。
「好啊,那一會兒我們喝一杯,順便介紹我的女朋友給你認識。
「不不,是新女朋友,你也見過的……好,那我們一會兒見。」
權野打完電話,這才朝我看來。
「時年,希望你別來求我。」
收了電話後他便站了起來,牽著周薇薇的手含笑對眾人道。
「不好意思啊,還有一個局。
「你們慢慢吃,單我已經買了……」
撐著我的最後那口氣,忽然好像散了。
天旋地轉間,我聽到有人驚呼。
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我還在想:
【時年,你真失敗啊。】
到頭來。
你還是什麼都沒有了。
16
夢裡,我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
權野每天和我一起上下課,又吃著同一鍋的飯。
終於,在我答應當他女朋友的那一刻。
他說:
「時年,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和你說分手。」
所以,我知道了,他的一輩子。
就是八年。
可是權野,你知道嗎。
辜負真心的人。
要吞一萬根銀針的。
17
嘀嘀嘀。
睜開眼那一刻,入目都是一片白色。
察覺到雙腿間的重量,我往下面看去。
卻見權野緊緊牽著我的手,鬍子拉碴地趴在床邊睡著了。
我一動,他便立刻驚醒了過來。
「你醒了?」
說完,他下意識地就要來摸我的額頭,我條件反射性地避了避。
他的手一頓,溫熱的手還是貼了上來。
只是馬上便又收了回去。
像是怕看到我厭惡的眼神一般,他避開了我的視線道:
「還好,已經退燒了。」
奇怪的是,看到權野此時眼裡的關心,我只想吐。
我想到什麼,右手忽然撫上了肚子。
權野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這才輕描淡寫一般道:「時年,對不起,孩子……」
我眼眶酸澀,閉上了眼睛。
權野,你真該死啊。
18
在醫院的幾天,權野幾乎沒有出過病房。
他不僅日日守著我。
有時他的手機響了無數遍,他也是看都沒看一眼。
而我,當然也不會傻傻地趕他出去。
畢竟。
護工可沒有他上心。
醫生說我這次滑了胎,對我的身體損傷很是嚴重,一定要好好地調理才可以。
某天晚上,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了病房門外的爭吵聲。
我知道,應該是周薇薇找來了。
這麼多天聯繫不上權野,想來她都急瘋了吧?
門外周薇薇尖銳的聲音傳來。
「……她就這麼缺男人嗎?!!你現在可是我的男朋友!!
「她缺男人可以去賣啊!憑什麼……」
「啪!」
「夠了!
「周薇薇,你嘴巴放乾淨一點!」
……
我冷笑著,閉上了眼睛,沒有搭理外面的狗咬狗。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聽說你孩子沒了?節哀……不過,我們合作如何?】
我看著手機里,陌生的號碼發來的信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好啊。
【十個億萬如何?】
對方只回了兩個字:【成交!】
我笑了笑,然後關了手機。
睡覺。
19
當醫生說可以出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後。
出院後,權野不僅找了保姆照顧我,甚至他也放下了公司的事情,經常陪在我的身邊。
我對此,既不接受,但也不表示抗拒。
只當他不存在。
有時候他總試圖和我說起一些我們兩人的過往,但我也只當沒有聽到.
在我這得不到回應的權野,有時總會失神地看著我。
是啊,過往的八年。
他就是我的全部。
哪怕有時我們有矛盾,第一時間服軟的那個總是我。
因為我覺得,我們是相愛的啊。
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生氣,冷戰,甚至鬧矛盾上面呢?
可這次孩子沒了之後,我便當他是空氣。
我不吵也不鬧,就仿佛沒有這個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