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終於帶來消息。
說查到我離府前,曾去戶籍司。
蕭林嵐立刻想起那日清晨退回的信件。
和我冷淡的神情。
二話不說就奔向戶籍司。
說明緣由後,等官差趕到,書吏才翻出那日我註銷戶籍的文書。
看清紙上我的名字後面跟著"已遷出"三個字。
蕭林嵐只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新的戶籍在何處?能否替我查詢?她是我髮妻,如今人不見了,我擔心她遭遇不測!"
他神色焦急萬分,書吏相信了他的話。
很快,在官差協助下,我的新身份被他查到。
緊接著,找到了我的船票記錄。
蕭林嵐終於鬆了口氣。
將戲班事務全權交給管家後,立即訂了一張去上海的船票。
臨行前,柳如煙派人來約他相見。
他只說自己在尋人,沒有應允。
柳如煙卻又來圍堵住他,依舊是往日那般楚楚可憐的語氣。
將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
"木槿姐姐也太任性了,戲班遇到這麼大的麻煩,她還要與你生分,三年了她怎麼還是這般不懂事?"
"不如讓我去勸勸她,想必是那日的事被她誤解了。"
蕭林嵐看著柳如煙的面龐,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厭煩。
"不必費心,這是我們夫妻之事。"
"往後你我還是少些來往,免得薛公子誤會。戲班的事我已交給管家處理,以後你直接尋他便是,不必再給我送信。"
"就此別過,我還要趕船,不多言了。"
柳如煙卻又拉住蕭林嵐的袖子。
聲音帶著哭腔。
"林嵐哥哥,我只是關心你,並無他意,你莫要誤會。我曉得你心煩,可木槿姐姐到底是大家閨秀,這般任性會連累你的。"
"學堂的事若不是她去衙門告狀,你怎會被人非議?我也是一片好意,你別多想啊......"
和從前一樣的伎倆,可這次蕭林嵐卻看透了她的真面目。
語氣冷漠:
"夠了!你當我不知那日在學堂偷聽的是你安排的人?"
"那日在戲房裡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為何要誣陷木槿?之前念在同窗一場才對你網開一面,現在的我只把你當故人!"
"如今你欺辱我髮妻,我豈能再與你善罷甘休!我與她青梅竹馬,她是何等品性我豈會不知?不必你來置喙!"
"到此為止,往後莫要再見,給自己留些顏面!"
喊丫鬟打發走柳如煙,他頭也不回地奔向碼頭。
蕭林嵐抵達上海時,我剛剛結束一天的教書。
出得學堂,在街上瞥見他的身影,還以為是眼花。
沒有理會,轉身欲走。
可他卻拉住了我的衣袖。
聲音沙啞又卑微。
"木槿......是我。"
"我尋來了。"
"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容我解釋一番可好?"
他鬢角添了幾分霜白,面上儘是奔波的倦容和憔悴。
10
我未看他一眼,只輕輕抽回衣袖。
"不必多言,你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
"我知你心系柳如煙,我已經退讓,你放心,我此去便不會再回京城。"
說罷,我抬腳欲走。
蕭林嵐慌了,快步上前攔住去路。
"不,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木槿,成婚後我心裡裝的人早就是你,只是我自己不曾察覺。如今我已知錯,你給我個機會解釋可好?"
"我明白這三年我虧欠你良多,你隨我回府,我用餘生來補償你如何?木槿,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求你了......"
他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份戲班的地契。
上面墨跡未乾。
我卻冷笑。
"蕭林嵐,你何必如此?"
"當年你娶我不就是怕我在柳如煙的婚宴上鬧事麼?"
"為了成全她或者是姜月,你們不惜害死我恩師,如今你說心裡裝的是我?你自己聽聽,不覺得荒唐嗎?"
"話說完了?說完就請回吧,我要回去了。"
我繞過他那刻,他卻直直跪在我面前。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看著淒楚又可憐。
"別......你別走,我認錯,我認錯當初是我昏了頭著了魔,可我如今已經醒悟了。"
"從前我對柳如煙的情意都是一時迷障,我心悅的人是你啊!"
"我知你不會信我的話,我已經把地契帶來了,我將戲班的一切都轉給你可好?"
"我已經與柳如煙說明白了,往後再不會與她有半分瓜葛,薛家的戲班我已交給管家打理,我再不會見她了,你信我!"
蕭林嵐死死拽住我的衣角。
我無法脫身,只得直視著他。
"迷障?那你這迷障當真深重,戲箱裡的百件戲服也是迷障?為她花費千兩銀子也是迷障?"
"蕭林嵐,莫要再把我當傻子耍弄。"
"相識至今,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憾事!"
"若是原諒你,恩師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你令我作嘔。"
我的話讓他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不,不是這樣的,戲服我這就燒了,我立刻就燒!"
"不必了,別再來尋我,莫要逼我恨你。"
我沒再回頭,轉身離去。
他的聲音漸行漸遠,終至消散。
次日,坊間傳出蕭家戲班歇業的消息。
蕭林嵐回京去衙門投案了。
為三年前的毒殺案。
柳如煙作為主謀,也被官府拿下。
獄卒呈上了當年的證詞原件,將柳如煙和姜芸一案告上公堂,以謀殺罪論處。
案件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
薛家學堂的名聲一落千丈。
薛柏當即與柳如煙和離。
判決那日,柳如煙被打入大牢。
蕭林嵐作為從犯,也難逃法網。
我知道,這是他在向我請罪。
可已經太遲了。
我此生,都不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