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血液越來越濃稠。
「滴答——」
是鮮血落在我手背上的聲音。
我意識到,有什麼東西似乎要從鏡子裡鑽出來了。
很快,一隻蒼白細長的手破開鏡面,猛然朝我面部襲來。
太好了,終於有鬼怪要來殺我了!
我踮起腳尖,主動把喉嚨遞了過去。
那隻手卻輕飄飄地掠過喉嚨,在我的臉頰上流連。
閉眼等死卻突然被反覆摸臉的我:?
我疑惑地睜開眼睛,發現鏡中不斷變幻著字體:
「你好漂亮。」
「好喜歡你。」
「可不可以。」
「交個朋友。」
7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知道對方想做什麼後,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那隻手猶豫一瞬,又縮了回去。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冷硬,鏡女又換了種口吻:
「寶寶~」
「交個朋友嘛!」
「啾咪!」
「美女美女想不想和我成為?ū?詭秘喵喵喵!」
她甚至還笨拙地用血液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以及……兩個手拉手的小人。
【是我熬太晚出現幻覺了嗎?】
【我真的受不了了,鏡女你 OOC 了,把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高冷鬼怪還回來!】
【誰懂,剛才那個鬼鬼祟祟的摸臉真的戳我笑點了啊啊啊!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原來你小子只是貪圖人家美色!】
【如果鹿夏的狗走丟了,我不會找回,而是會取而代之。】
【樓上的放心吧,我不會走丟,】
【剛才鹿夏冷臉的表情也好萌啊,萌得我甩了一下雙馬尾(只有女生才有雙馬尾哦)】
【狗屁,蟑螂也有。】
【我不行了,我遲早要笑暈在這個直播間。】
深吸一口氣後,我雙手環胸,怒道:
「我問你,你這樣消極怠工真的沒問題嗎?不會被扣工資嗎?你身為鬼怪的職業精神呢?」
鏡女沒有說話。
我以為她是在我的三連問下感到羞愧了。
結果好長一段時間後,鏡女才愣愣回答道:
「真的好漂亮啊寶寶,睫毛長長的,眼睛亮亮的,嘴唇也潤潤的……對了,你剛剛嘰里咕嚕的說什麼呢?」
剪秋,本宮的頭好痛!
我抿了抿唇,忍不住吐槽道:「好想打人。」
聞言,一張慘白的臉瞬間從鏡中探出。
鏡女用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我,無比興奮道:
「求指教,調教也行!」
我服了。
原來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我張了張嘴,有點想罵她,但又怕她爽到。
算了,還是不罵了。
【六百六十六,這個鏡女演都不演了!】
【嘻嘻,鹿夏實在是太漂亮了,鏡女拼盡全力無法抵抗。】
【實則不然,並非全力,並非無法,並非抵抗。】
【不是,兄弟姐妹們我真的不能理解,我覺得鹿夏長得也就那樣啊,普普通通,鬼怪們怎麼一個個都跟失心瘋似的給她放水。】
【上面的說鹿夏普通我問你,如果她倒追你,你願不願意?】
【咳咳......小生當然願意。】
【放心吧這位兄台,我會替你攔著的,別做白日夢了!】
8
我一把拽住鏡女的頭髮,木著臉將她推了回去。
小祖宗,趕快回鏡中世界吧你!
鏡女卻眨巴著眼睛,依依不捨道:
「真的不考慮一下和我交朋友嗎?好吧……那你記得這幾天別出酒店,不然我就保護不了你啦,我也很怕外面那個瘋女人的!」
瘋女人?
聞言,我拖拽的動作停了停,試探道:
「你口中的瘋女人……有多可怕?」
鏡女不知想到什麼,身體瑟縮了一下,最後只是含糊道:
「嗯……她不喜歡別人在背後議論她,我還是不說了,但是寶寶你可要小心了,她最討厭長得好看的人,你要是被她看到你就完蛋了!」
這豈不是正中我下懷!
再結合一開始規則說的那條:不要在天黑時離開酒店。
我的腦海里立刻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於是,在把鏡女徹底推回鏡中世界前。
我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語氣真誠道:
「謝謝你這麼為我著想,如果我能活著走出這個副本,我們就成為好朋友吧!」
【兩個人的友誼太擁擠,我是說,能不能讓我也加入你們的閨蜜團!】
【鏡女已被這個玩家迷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瞧她那沒出息的樣子,真給鬼怪丟臉!】
【那鹿夏的美貌很給人類玩家長臉了嘻嘻。】
【誒等等,鹿夏這是要往哪裡走,鏡女不是讓她不要出門嗎?】
【早就看這除了顏值一無所有的廢物女不爽了,這下好了,大半夜直接往湖泊走,彈幕舔狗粉就等著給你家小蛋糕收屍吧哈哈哈!】
【她不會以為自己魅力大到能折服所有 NPC 吧,嘖,漁村那位可不是好惹的。】
漁村的夜晚溫度很低。
我穿著單薄的白裙,感覺四肢都有些發麻。
小路上空無一人,但不知為何,我總感覺有人在盯著我。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我回頭望去,傍晚那個針對我的花臂男竟一直尾隨在我身後,還帶了另外一個男玩家。
9
他身後的黃衣男望著我,饒有興趣道:
「你這女人倒是有幾分本事,一個人在 S 級副本的單間住那麼久竟然也沒死。」
花臂男卻往地上呸了一口口水,冷笑道:
「少廢話,能活到這種副本的女人要麼有男人帶著,要麼是走了狗屎運撿到什麼絕世好道具,我看她像是後者,所以我們直接搶就是了!」
聞言,我挑了挑眉,剛想說話。
便聽到黃衣男的調笑聲:
「小妹妹這是害怕了?其實嘛,你長得這麼漂亮,哥哥們也不會為難你,只要你乖乖把手中的道具交出來,再給哥哥們抱一抱,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馬。」
幸好晚上沒吃飯,不然聽到這話高低得吐出來。
眼看花臂男步步逼近,我思??1考一秒,做了個從身後掏東西的假動作。
【原來鹿夏真的有道具?我就說她一個女的怎麼可能存活那麼久。】
【有病吧,看個恐怖遊戲直播還搞性別歧視這一套?】
【那還不是因為你家小蛋糕根本沒有實力,說難聽點她這幾局都是靠出賣色相存活下來的,所以我覺得那幾個男的說的沒毛病啊!】
【我靠,鹿夏不會真信黃衣男的話了吧,這幾個人我之前在另一個直播間看到過,他們在玩家中臭名遠揚,就算場上所有人都能存活下來,他們也要殺到只剩他們為止,然後再把人家的所有道具收入囊中。】
【活該,誰讓她大晚上出門,不作死就不會死!】
彈幕爭吵得很激烈,我卻全然不知,只是攥緊了手中的牙籤。
這是剛才出門時,順手從桌上拿的。
我雖然很想死,但這並不代表我想死在這種惡臭男手中。
黃衣男看到我的動作,以為我是要主動交出道具。
於是他拉住花臂男,笑道:
「既然這小妹妹那麼識相,老大,那我們省點力氣也好……」
不料黃衣男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周圍突然湧出一大股水流。
這些水流雖然細小,但移速很快,竟如同刀鋒般直接刺穿了黃衣男的身體。
「你這個賤女人竟然敢耍花招!」
花臂男見勢不妙,面色猙獰地往我撲來。
什麼都沒做的我:?
我抽出牙籤,想再次動手。
那些水流卻瞬間改變方向,朝花臂男的頭顱襲去。
噗通一聲。
花臂男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並用惡毒憤恨的眼神盯著我。
又是什麼都沒做的我:?
恐怖遊戲禁止碰瓷!
我還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見水流們又一次改變了方向。
而這次的攻擊目標,顯然是我。
10
雖然不知道是誰在暗處攻擊我。
但是,終於要得償所願了嗎?
我順從地閉上眼睛,毫不掙扎地站在原地。
然而,水流即將貫穿我身體的那一刻,突然變成了一朵朵浪花,拍打在我的衣服上。
毫髮無傷唯獨濕了衣角的我:?
那些殺不死我的,求你殺死我!
「哈哈哈,你這小妮子倒是有趣得很。」
一道詭異的笑聲在我身後響起,我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個人影突然從面前的樹幹上直直倒掛下來。
鹹濕的氣息進入我的鼻腔???。
那道人影緩慢地轉過身來,我屏住了呼吸。
這個人,竟然是個無臉女!
和空白的五官相視幾秒後,我聽見她遺憾而又鬼魅的聲音:
「奇怪,我居然沒能從你身上汲取任何有關恐懼的情緒,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只有被戲耍一通後的無語。
無臉女見我不回答,也不在意,而是轉移話題道:
「你覺得剛才那幾個男人該不該死?」
我實話實說:「該死。」
「我真是討厭他們歧視女性時的自大模樣,總是會讓我聯想到自己的過往,還有你,你是怎麼敢頂著這樣一張臉,深更半夜出現在我面前的?!」
無臉女說著說著,突然暴起,一把將我按在地上。
她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像是陷入了某段痛苦回憶,表情很是癲狂。
【我去查了一下無臉女的生前過往,天吶這也太慘了,她先是被拐賣到這個村莊被迫生孩子,後來孩子病死了,自己又因意外毀容了。所以她既討厭漂亮的女人,又討厭封建的男人。】
【哈哈哈那鹿夏這回可是徹底踩到這個鬼怪的雷點上了,坐等翻車!】
【雖然你們都在幸災樂禍,但我怎麼感覺鹿夏是故意的啊,她總給我一種淡淡的死感。】
【同感,我總感覺她不是真的柔弱,只是故意作死。】
【鹿夏腦殘粉能不能別洗地了,你家小蛋糕都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裡找補。】
【鹿夏去死去死去死快去死快去死快去死!】
【我就是鹿夏的顏粉那咋了,上面那幾位看出來你很酸了,一直在直播間當攪屎棍噁心人。】
11
在我即將喘不過氣的那一刻,無臉女突然鬆手了。
一接觸到新鮮空氣,我便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
無臉女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笑容很陰沉:
「你不會以為我要放過你吧,我只是覺得掐死對於你來說,未免太過輕鬆了。」
她說著說著?ū?,面部突然浮現出了五官。
我怔住了。
那是一張有著數道猙獰疤痕的臉,傷口縱橫交錯,看起來很是可怖。
無臉女,哦不,現在是有臉女。
她一邊細細摩挲著我的五官,一邊喃喃自語道:
「你說,該怎麼折磨你比較好呢?」
我認真思索了一下,提議道:
「既然你那麼喜歡我的臉,我覺得你可以把我的五官扒下來做成人皮面具,然後佩戴到你臉上。」
聞言,無臉女動作一頓。
我以為她心動了,於是再接再厲,興沖沖地提議道:
「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的眼珠摳下來做成玻璃製品,或者把我的皮肉碾成香粉敷在臉上,反正你直接把我殺了就行,我的屍體任由你處理。」
【不敢相信這話是由鹿夏說出口的,我怎麼感覺身份反了呢。】
【這個妹子是不是被恐怖遊戲逼瘋了,天哪,她為什麼會把這種虐殺自己的方法說得那麼輕飄飄。】
【我是學心理學的,鹿夏剛剛那段話居然是她的真心話,我甚至覺得她會樂在其中。】
【鄙人文化水平有限,看到此情此景,只能大喊一聲臥槽!】
無臉女雖然又將五官恢復成了空白狀態,但我竟然從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困惑。
她再次掐住我的脖頸,強調道:
「我是鬼怪,我現在要殺死你這個人類玩家。」
我激動得快要哭了:
「快動手吧姐姐,好人……好鬼一生平安!」
無臉女一下子鬆開了手。
她從我身上爬了起來,語氣嫌棄:
「算了,我不殺神經病,你走吧。」
離死亡明明只有一步之遙的我:?
我是真要被這些反覆無常的鬼怪逼瘋了,生活對我反覆捶打,肉質竟變得勁道 Q 彈。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