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的眾仙君對我虎視眈眈,沒人願意再繼續和我打賭。
他們議論紛紛。
「凡間本來就有階級,沒有絕對的力量,難以逃出生天。」
「這對天帝本來就不公平!他是眾神之首,為何要和螻蟻蒼生一樣苟且偷生?」
無聊的議論。
但我想了想,決定對他們網開一面。
「若你們認為,只要有了力量就可以成功歸位,那不如下個世界我便賜予伏啟力量。」
眾仙君大喜,連連道:「好。」
我朝水鏡里注入一絲神力。
「這個世界,我便賜予他絕世無雙的天賦吧。」
眾仙君像蒼蠅一樣圍過來,貪婪地注視著水鏡。
但我卻伸手,將鏡子遮擋起來。
「這次,誰來與我打賭?」
他們面面相覷,竟然都十分猶豫。
我十分有耐心,等待著他們竊竊私語。
不一會兒,戰神走了出來。
他身高兩米,身材魁梧,手中還拿著一對昊天錘。
走路時,地面都隨著他震動。
我仰頭看著他,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的壓迫。
戰神從上而下地俯視著我,試圖壓倒我的氣勢。
他冷笑:「戰爭是男人的浪漫,只要有絕對的力量,就可以成為世界的主導。這次,我絕不可能輸。」
我很欽佩他的自信,卻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戰神目光虔誠地注視著自己的昊天錘。
「這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曾經,我懼怕父親深邃的眸光,他的眸光是所有男人這輩子最恐懼的東西,他的稱讚是所有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
「那天,我終於打倒了他,獲得了他的認可。從這一刻起,我和他才從仇敵、君臣、情敵,變成了父子和朋友。」
我面無表情地搓了搓手臂,稱讚道:「你們的關係可真複雜。」
戰神面露不屑。
他說:「你們這種女神只是溫室中的花朵,哪裡懂我們這複雜的父子感情。」
我轉身,一句話都不想和他多說。
我實在是沒想到,都成神了,我居然還會有想吐的一天。
我飛快地催動水鏡,飛快地把鏡子擺到眾人面前,飛快地催促:
「趕緊看,別說話了,算我求你。」
戰神冷笑一聲。
他以為我是被他們的深厚父子情所震撼。
其實我只是被他的肉麻所震撼。
這一世,伏啟踏入了修仙之路。
在宗門大檢之中,測出了極品天靈根。
所有仙君都面露欣喜。
「想必天帝的飛升之路指日可待!」
「快!準備接駕!」
我制止了蠢蠢欲動的仙君。
「你們只看到了她是極品天靈根,難道沒注意她的門派嗎?」
仙君們揉了揉眼睛,逐漸張大了嘴巴。
「合……合歡宗?」
6
飛升之前,基本每個男人都做過關於合歡宗的美夢。
尤其戰神。
我了解過他,萬年難遇的天賦,催生出了如戰神一般的武學天才。
在凡間的時候,他被稱為「龍傲天」,無數的資源傾斜給他,幫助他百年飛升。
他的妻子曾經是合歡宗的長老。
但百年過去,他明明修為已經夠了,卻遲遲不能飛升。
天道給了他啟示:「是你的心不夠誠。」
戰神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舉錘砸向自己的妻子。
全然不顧她腹中還有一個孩子。
妻子死後,世人為他辯解。
「聽說那腹中孩子不是戰神的,他才會這麼憤怒。」
「戰神那麼正義的人,怎麼可能濫殺無辜?蒼蠅不叮無縫蛋。」
殺妻證道後,天道開口:「可。」
那日,全天下都張燈結彩,慶祝這世間又誕生了一個強者。
唯獨合歡宗,全門上下,一片縞素。
自那日起,合歡宗便下了死令。
「凡合歡宗弟子,一律不與外界通婚。」
合歡宗的弟子還沒做出反應,外界卻急了。
「你憑什麼阻擋自由戀愛?」
「等到她們一千歲還沒男人要,就該急了!」
「之前就聽說,合歡宗的弟子要靠做那種事漲修為……」
「能開所有鎖的鑰匙叫萬能鑰匙,能被所有鑰匙打開的鎖,叫作壞鎖!」
娶不到老婆,男修們便急了,但還嘴硬地喊著:「雙修有什麼意思,哪有自己一個人修煉來的好?要不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我們更愛和男修雙修!」
合歡宗覺得言之有理,便閉門了。
沉寂了多年之後,合歡宗出了一個天才人物——叫作扶桑。
萬年難遇的天賦,百年難以飛升,幾乎是和戰神一樣的遭遇。
戰神看著水鏡,嘴角滿是笑意。
「這世間的人最愛強者,所有人都會認可她。」
我搖搖頭。
「他們認可你的前提,是因為你是一個男人。」
我們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我稍稍動了動手指。
剛剝奪過來的神力乖巧地纏繞在我的手指上。
我想,這些神力,一定是從其他地方搶來的。
7
多年無法飛升,扶桑思考許久,頓悟了。
閉門多年,合歡宗終於再次和外界產生了聯繫。
宗門廣開公告:「現為合歡宗扶桑招婿,要求如下……」
「修為要築基期以上,年齡三百歲以下,面貌端正,人品上佳。不求有宗門背景,散修亦可……」
無數的男修躍躍欲試。
沉默片刻後,合歡宗說出了最後一條要求。
「要助扶桑殺夫證道。」
看著水鏡里的畫面,戰神撲哧一聲笑了。
「一個女人,也想效仿我殺妻證道?」
我問他:「為何不可?」
戰神諷刺地瞥我一眼。
「女人的可愛,就在於她們的溫順和柔軟,真到了那天,她絕對下不去手。」
其他仙君也點頭附和:「如果捨得殺自己的夫君,就算她敢飛升,天界也不會收的!」
我凝視著戰神,問他:「你可以,她為什麼不行?」
戰神哈哈大笑:「所以這才叫作男人的浪漫!」
扶桑穿著一身白裙,身後背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好劍,負手站在合歡宗門口。
北風獵獵,有雪花飄落在她的肩頭。
山下的人仰望著她,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
「……白日做夢,區區一點資源,就想換一個人的命?」
「合歡宗有沒有人權了?」
「合歡宗歧視築基期以下的人!不就是天賦高嗎?都是用資源堆出來的,換作我,我也能走到這個高度!」
「誰不知道合歡宗是靠什麼修煉,說不定在背地裡,扶桑早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過了……現在裝清高,誰知道之前是怎麼被弄得死去活來……」
眾仙君看著這一幕,互相擠眉弄眼,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凡人說得有道理,可惜水鏡不播放那些畫面,要不然咱們還能一飽眼福……」
「我猜,她能這麼快修煉到飛升這一步,估計一次得同時被四五個男人一起玩。」
「你們看她那劍柄,什麼裝飾也沒有,猜猜她用那劍柄做什麼了?」
水鏡中,合歡宗的長老急得滿頭大汗,想要將宗門的功法拿出來,以證清白。
自始至終,合歡宗的功法都不是什麼雙修。
他們只是遵從大道,隨心而為,順天而行。
只不過這世間的女子都講究三綱五常、倫理道德,顯得她們那樣獨特。
這種獨特,被起名為放蕩。
水鏡外,我將其中一位仙君的劍柄抽出來。
我問他:「你的劍飾呢?」
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說道:「我一個男人要什麼劍飾?娘們唧唧的。」
我點頭,將他的劍扔了回去。
「我懂,男人嘛,都得用光滑的劍。
「一定沒少用劍柄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吧?
「要不然怎麼別人想不到,唯獨你能想到那些事呢?
「這就叫身邊即世界。」
仙君擰眉,看起來十分惱怒。
他問:「扶桑做的事,為何遷怒於我?說不定你也這樣做過,有本事你便證明,她確實沒做過這些事!」
我抬頭。
扶桑也在水鏡中抬起了頭。
這一刻,扶桑的聲音與我重合。
「我憑什麼要向你自證?」
我們言語錚錚,我們怒目瞪視,我們有同樣的名字。
女人——被汙衊的女人。
8
被汙衊後,需要剖心自證,本就是一件錯誤的事。
別人嘴一張,輕而易舉地說些子虛烏有的事,卻要被造謠的人把自己的一切都挖出來。
挖出來就算了,別人依舊不信。
只不過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一句談資。
——「真有這事?」
——「當事人說是沒有,誰知道呢?」
——「也是,誰都不會承認的。」
——「我看她平時就不像個好人。」
如果善良會成為禁錮我們的枷鎖,那便打破它。
扶桑轉動手中的劍,突然割斷了造謠之人的喉嚨。
她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劍花,隨意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嘴角向上挑起。
「就算我雙修,又如何?
「今日我站在這裡,就算我修煉的功法需要殺人,那又如何?
「在座的各位懦夫,誰敢來替天行道,說我一句不是呢?
「天不回應我,我便是天!」
天上轟隆隆一陣雷聲。
天道對螻蟻的不敬感到憤怒。
戰神走到水鏡前,臉上滿是對扶桑的欣賞。
「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才是強者應該有的。
「讓我賜予她一份禮物,助她早日飛升!」
我頓感大事不妙。
但我需要操控著水鏡,一心二用之際,沒來得及阻止戰神。
我看到一束光飛向了扶桑。
戰神哈哈大笑:「其實,就算她殺夫證道,也是沒辦法飛升的!」
「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我真的認為她是我的妻。不親手抹殺摯愛,是永遠沒辦法得到認可的。」
水鏡里的扶桑突然動作一頓,神情怪異地低頭看去。
戰神眼神狂熱,看起來十分地興奮。
「所以我親手送了她一個摯愛。
「這個世界上,想必是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不過一轉眼的工夫,扶桑的肚子就猶如充氣一樣大了起來。
她抬頭,目光冷冷地刺向天空。
想必,她也明白,這是為什麼了。
9
沒有摯愛,便創造摯愛,讓她殺子證道,早日飛升。
這個世界到底是瘋了。
我聽到周邊的仙君在為她加油打氣:「再堅持一會兒,孩子生下來,就可以飛升了!」
但扶桑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