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題的手沒有停下:「你們去吧,我還有一套題沒做完。」
「題是做不完的。」李明月拿掉我的筆,笑著拉我起來,「但是你要是等會給宋晝送一瓶水,保准他上鉤。」
這場勾引遊戲,好像她玩得比我更起勁。
我被李明月拉著跑到操場的時候,哨聲已經響了。
剛擠到人群前面,宋晝就朝這邊跑過來。
「宋晝加油!」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加油聲。
我抱著李明月塞給我的水,靜靜看著他。
他好似看了我一眼,眉梢一挑,嘴角微勾,顯出了幾分遊刃有餘的野氣。
還是有些討厭。
只是可惜,最後我也沒能看到他到底有沒有拿第一。
江坤的應酬是在晚上六點,他的助理四點就等在了學校門口。
我剛一上車,他就朝我點了點頭:「小姐,江總吩咐我先帶您回去換一套衣服。」
我點頭沒有說話。
晚上的應酬在 C 市最好的酒樓,巨大的包間裡除了該有的餐桌、沙發、茶台,還有一個弧形的表演台。
表演台上放著一把小提琴。
「笙笙,你的每次小提琴表演,你劉伯伯都去了,今天你單獨給他演奏一曲。」江坤笑著看向我。
我穿著他給我挑選的小禮裙,扯出一個笑,朝他口中的劉伯伯點了點頭。
曲譜他們早已經選好。
是一首小眾曲子,里姆的《愛之死》。
十分露骨又充滿性暗示的曲子,卻不是我第一次演奏。
我深吸一口氣,接過了小提琴。
一曲畢,我放下小提琴就要衝出去。
卻被一個人拉住。
「笙笙是不是馬上就十八歲了?」那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說話酒氣噴到我臉上。
江坤湊過來,笑道:「是啊,眨眼就長這麼大了。」
「還是你有福氣,有兩個女兒。」那人說著這樣的話,手指卻在我手背上按了按。
我連忙掙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伯伯,爸爸,我去一趟洗手間。」
說完沒等他們反應,立馬轉身衝出門外。
我在洗手間裡洗了很久的手,卻怎麼也不敢再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聽到外面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江笙,你還在裡面嗎?」
是宋晝。
「你不說話我就進去了啊。」他說著真像要進來一樣。
我連忙出去,當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他。
他穿著酒樓的制服,把我全身上下都掃視了一遍,才鬆了口氣,笑道:「班長,真巧。」
「你怎麼在這兒?」我問他。
他聳聳肩:「不明顯嗎?勤工儉學。」
的確很明顯。
接下來他卻沒問我為什麼在這兒,只跟在我身後。
可我一時不知道該去哪兒。
這時前面的包間門開了,我下意識往後躲。
宋晝一把抓住我,打開了一旁的通道門。
這是一個消防通道。
他什麼也沒問,只拉著我的手,一路往下跑,最後穿過酒樓的後門跑出了酒樓。
我盯著他的後背,任由他拉著我跑。
有些恍惚。
過了很久,身旁那些絢麗的霓虹燈都變成了一盞一盞幽暗的路燈。
我們才停下來。
「你為什麼要跑?」我看著腳下宋晝被拉得很長的影子,輕聲問他。
他答:「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今天下午剛得了三千米的冠軍吧。」
我仰起頭看他。
他笑。
「班長,我可是為你得的。」
8.
人處在黑暗的時候,總是急切地想要尋找一束光。
曾經我以為江瑤是那束光。
可後來我發現,她的那束光帶來的只會是更深的黑。
想要被照亮,只有靠自己發光,做自己的浮木。
這麼多年以來,我早就習慣了心如止水。
只等著高中一畢業,用手中的東西換取我應得的利益,遠走高飛。
可偏偏,出現了一個宋晝。
比江瑤更難對付的宋晝。
他此刻就站在一盞算不上明亮的路燈下,微黃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為他罩上了一層光暈。
眼尾的小痣隨著他彎起的眼睛微微往下落。
是好看的。
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的心跳似乎也因此快了半拍。
這時,一陣小孩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
我和宋晝循著聲音走過去,看到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得好不傷心。
等我走近,才看到她身前有一隻小貓。
小貓七竅流血,看樣子應該已經快要不行了。
其實我已經很少會管這些閒事了。
但那小女孩哭得實在傷心。
「怎麼了?」我問小女孩。
小女孩哭著答:「小貓受傷了,媽媽說它馬上就要死了。」
她越說哭得越傷心。
宋晝剛要說什麼,被我攔下來。
「小貓只是受傷了,不會死的。」我柔聲道。
小女孩止住哭聲,看著我:「真的嗎?」
「真的,我帶小貓去治病,你在這兒數到一百,我就帶著它回來了。」我摸了摸她的腦袋,「要數慢一點。」
她點點頭。
我抱著小貓離開的時候,聽到她乖乖蹲在原地數數。
宋晝走在我身邊,過了很久才道:「這小貓救不活了。」
我答:「我知道。」
他停下腳步看我。
我笑了笑:「剛剛我看到那邊有個寵物店。」
半小時後,我安置好死掉的小貓,從寵物店裡買了只差不多的小貓往回走。
宋晝看著那隻健康的小貓,沉聲問我:「你這樣騙過多少人?」
我有些不解地看他。
他別過眼:「你知道,對小孩來說,一百是個很難的數字嗎?」
聲音有些沉,叫人聽不出來是什麼情緒。
「我知道啊。」我逗了逗懷裡的小貓,「可是我們去埋貓買貓,不是需要很長時間嗎?如果設置一個很簡單的數,豈不是很快就結束了。」
「那你確定等他數到一百,你就會回去嗎?」他輕聲道,「而且她要的,根本不是這隻貓。」
我當然不確定了。
可我現在不就抱著小貓回去了嗎?
我們說話間就快到了,原本還一直念著「九十九」的小女孩看到我們後眼睛一亮,立即跑了過來。
看著小女孩抱著小貓蹦蹦跳跳往回走,我笑道:「她那么小,根本不會知道這隻貓有什麼不一樣,讓她不要傷心的目的達到了不就夠了嗎?」
宋晝沒說話。
我側頭看向他。
「算了。」他嗤笑了一聲,把外套脫下來罩到我身上,轉身往回走。
我追上去:「什麼算了?」
他沒答,只掃了一眼我的頭頂。
這一眼讓他當即停下來,忍不住道:「居然動了。」
什麼動了?
我頭頂到底有什麼東西。
9.
江坤的合同簽下來了。
所以他也沒有因為我先離開酒樓而生氣,反倒在李淑華的怒視下獎勵了我十萬塊錢。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那晚帶我跑的宋晝已經兩天沒來上課了。
下周就要期中考試了。
按理來說,我應該高興才是。
但我一想到可能是那天他上班時間帶我跑連累了他,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你要是實在擔心,你可以去問問謝昀。」李明月朝窗外努了努嘴,「你妹妹不是跟他關係還不錯嗎?」
「誰跟他的關係不錯了!」
在我試圖跟江瑤打探的時候,她差點從車上跳下去。
我抬手按了按眉心:「是是是,我知道你跟他是死對頭。」
她這才又安分坐下。
「你找他幹什麼?」她問我。
我面不改色:「我們班的宋晝請假了,老師讓我了解一下情況。」
她湊到我面前來,眯著眼打量了我半晌。
就在我快要繃不住的時候,她大手一揮:「既然是姐姐要問,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他個面子,找一下他。」
說完她就給謝昀打了個電話。
「晝哥?他回家了啊,好像是他媽媽有什麼事吧,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謝昀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宋晝的媽媽。
從來沒聽他說起過。
但想來應該也不是件小事,因為一直到期中考試他都沒有回來。
成績很快出來了,沒有宋晝在,我的第一根本毫無懸念。
我卻沒有覺得很高興。
說不出來為什麼。
就好像,四周都空寂無聲。
這天江瑤請了假,我在告知司機自己會晚點回去後,一個人爬上了教學樓的頂樓天台。
此時已是深秋。
輕風吹過時,還是帶了幾許涼意。
我看著下面一盞盞滅掉的燈,好像自己也隨時會被那黑暗中叫不出聲的寂寥淹沒。
右手慌亂地從兜里摸出一盒煙來。
生疏地抽出一根煙夾在指尖,再用打火機點燃。
寥寥火光。
一聲低笑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還沒來得及把煙熄滅,指間的煙就被身後的人奪走。
宋晝一個旋身,修長的手指夾著我點燃的那根煙搭在了欄杆上。
「班長,煙可不是這樣抽的。」
他似乎總是在不對的時間出現。
我側頭看他。
他從容地將煙放到嘴角,吸了一口又吐出煙霧,讓他本就頹然的面龐更添了幾分萎靡。
「味道不好,以後別碰了。」他並不意外我為什麼會點煙,徒手捏滅了煙頭,才笑著看向我。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盯著他剛剛捏煙的手指。
燙傷的話,應該很疼。
我拿過一旁沒喝完的水瓶,擰開瓶蓋,再拉過他的手,將瓶子裡的水都倒到他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修長,指腹還有一層薄薄的繭。
或許正是這層繭,就算捏了煙頭也沒見指尖發紅。
「班長。」宋晝任由我拉著他的手,突然叫我一聲。
我下意識抬頭。
他另一隻手伸到我面前,掌心向上托著一顆疊好的小星星。
「生日快樂。」
微風浮動,他身上的那股乾淨又廉價的洗衣粉味全灌進我的鼻子裡。
他身後是漆黑的夜空和遠處不知道是哪兒的點點燈光。
我有一剎那的恍惚。
半晌才低頭看著他掌心的小星星,愣愣道:「你疊的?」
他被我拉住的手反手握住我的手,將那顆小星星放到我的掌心上。
「你就當是我從最美的夜空里,給你摘下來的。」他又將我另一隻手放上來,讓我雙手合十,「快許個願,一定比吹蠟燭更靈。」
我抬眼看他。
心底如同翻江倒海,掀起巨濤駭浪。
見我遲遲不動,他攏著我的手,先一步祝福。
「祝江笙十八歲生日快樂,往後歲月順遂無虞,皆得所願。」
10.
江瑤被找回來以後,我再沒過過生日。
說是雙胞胎,但每年生日李淑華都會有各種理由把我關起來。
久而久之,我也識趣地學會在這一天消失,不去打擾他們一家三口。
宋晝是七歲以後,第一個給我過生日的人。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知道我的生日,又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握著那顆星星,終於閉上眼睛。
「希望我得償所願。」我心中默念,「也希望……宋晝……和李明月平安順遂。」
許好願後,我一睜眼就看到了出現在面前的李明月。
她舉著巴掌大的蛋糕,歪頭笑盈盈地看著我。
「許的什麼願?有沒有我?」她朝我擠眉弄眼,還跟往常一樣油嘴滑舌。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身旁的宋晝。
他眉梢輕挑。
「要不是宋晝來說,我都不知道你今天生日,蛋糕店都關門了,只買到了這個。」李明月說著用手指沾了一點奶油抹到我臉上。
我反應過來,一向平和的臉上迸出幾分生機。
「李明月!」我咬著牙,手指立馬沾了奶油想要反擊。
沒過一會兒,天台上就全是我們幾人的笑聲。
李明月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看著正在擦臉的我大笑:「我就知道你平時都是裝的,今天可算讓我逮個正著。」
「我看誰還敢在我面前說江瑤更靈動可愛。」
她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
我忍不住低頭笑起來。
我也沒有想到,我苦心經營了這麼久的人設,會在今天全毀了。
都怪宋晝。
在我看向宋晝的時候,他也看向了我。
他唇角的笑在掃到我頭頂時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深了。
「按照你說的,如果你覺得有人在透過你看別的東西,只有兩種可能。」兩天後,李明月在課間鄭重其事地湊到我耳邊來。
我瞥了一眼正在睡覺的宋晝,拉著李明月就往外走。
「哪兩種情況?」一出教室我就問道。
李明月問:「你看過甄嬛傳嗎?」
我搖頭。
這些年,我為了保持第一下了很多功夫,哪有時間看這些。
「裡面的皇帝有一個心上人,心上人死後他就開始集她的周邊,所以每次他看這些周邊的時候,就像是在透過她們看自己的心上人。」
我立即明白:「你是說替身?」
她點頭。
我覺得不像。
「第二種呢?」我問。
「第二種就更玄乎了,我之前還看過一些電影,就是說有的人眼睛能看到別人頭頂上的數字,什麼還有多少天死亡啊,什麼出軌多少次啊之類的。」
這個倒是有點像。
「不過這都是瞎編的,你問這個幹嘛?」她問我。
我搖搖頭:「我就是隨便問問。」
「別說這個了,說說你跟宋晝。」李明月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宋晝,笑嘻嘻地問我,「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把他勾到手了?」
我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變這麼快,嚇得直接被口水嗆到咳了好幾聲。
她一邊拍我的背,一邊分析:「不過我看他這段時間都沒心思學習,你要是再跟他斷絕關係,說不定下次考試就直接吊車尾了。」
我緩過來後,也回頭看了一眼。
一開始我也只是不想宋晝搶我的第一,並不是希望他吊車尾。
而且……
「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斷絕什麼關係?」
11.
李明月想錯了。
就算宋晝請了一段時間的假,他的成績也依舊是第二名。
總分和我只差了八分。
這讓我不得不又焦慮起來。
跟我一起焦慮的還有宋晝。
「我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宋晝在坐立難安了幾天後,突然開口問我。
此時我正在做題,根本不想搭理他。
這幾天他什麼也沒做。
唯一讓我不爽的,只有那張成績單。
但那對他來說,也稱不上是不好的事。
我現在甚至懷疑,是他在用勾引的手段,想讓我從第一的位置掉下來。
而且很顯然,在勾引人這方面,我遠遠不如他。
我瞥他一眼,暗暗咬牙。
晚上回去就把那顆破星星扔遠一點。
想到這裡,我更不想再理他,繼續專心做我的題。
李明月想的卻跟我完全相反,她分析了半天,得出了結論:「我覺得,還是你略勝一籌,你看你這幾天不理他,他都已經有失戀那味兒了。」
「人只要一失戀,就沒心思學習了。」
我再信她一次。
很快就到了一個月後的期末考試,同時也是一模。
宋晝不出所料,又是第二名。
而且這次他的總分比我只差了六分。
可以說是步步緊逼。
公布成績這天正好是回學校拿作業的時候,宋晝與我迎面撞上。
他愣了一下:「怎麼又掉了?」
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見了。
什麼掉了不言而喻,他就是衝著我的第一名來的!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沒等他說話轉身就走。
看來這個寒假,我還得再多加幾節課。
「還加課?」李淑華聽到我的請求,從鼻子裡嗤了一聲,「江笙,你別太自私了。」
「瑤瑤這次又沒考好,你身為姐姐非但不想著怎麼幫幫她,居然還想用家裡的錢再加幾節課。」
「當時要是知道你是這樣一個白眼狼,還不如把你扔在那裡。」
「媽媽。」坐在她身旁的江瑤實在聽不下去,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她嘆了口氣,側頭對江瑤道:「瑤瑤,你就是太心善了,你看你爸爸明天又要帶她出去,這個家遲早要被她吃乾淨。」
這些話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早已經習慣了。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禮貌地站起來:「我吃好了。」
自從江坤獨自帶我去一些宴會酒會後,李淑華對我的恨越發的深。
就連江瑤,也開始有些不高興。
她們害怕因為我的優秀,而在江坤心中占據最重要的位置。
江瑤大大咧咧慣了,卻也會擔心寵愛和目光都被我搶走。
可她們不知道。
江坤心中,最重要的一直都是江瑤。
那些骯髒齷齪的聚會,他不可能讓江瑤看到聽到。
而我不一樣。
我是他斂財掌權的工具。
「笙笙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一個又一個的叔叔或是伯伯,肆無忌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忍著噁心,繼續拉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提琴曲。
江坤裝作不明白他們露骨的目光,舉著酒杯和他想要談成生意的人繼續談笑。
直到宋晝一把推開那扇門,當著所有人的面扔了小提琴,把我拉了出去。
彼時我在街邊吐得昏天黑地,他蹲在我身邊,既沒問我為什麼要拉那種曲子,也沒問我為什麼會去那種場合。
只給我遞上一瓶水,對我說:「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了。」
我皺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一臉真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搶走你的第一名。」
「我願意永遠做你身後的第二名。」
小年夜的煙花在這時候升空。
爆炸。
他身後的一片天空被煙花炸得如白晝一般,卻依舊沒有他耀眼。
「宋晝。」我叫他的名字。
「嗯?」
「太亮了。」我抬頭看向空中,「你的名字。」
12.
「是我自己取的。」
宋晝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自然。
我沒問他為什麼會自己取名字,只問道:「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他答:「誰知道呢,可能是因為太怕黑了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把他的外套脫下來裹在我身上。
屬於他的那股味道和溫暖瞬間湧來,好像一瞬間就把我從深淵拉了回來。
我們一起走在淒冷的夜裡。
四周好像到處都是闔家團圓的歡笑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晝突然問我:「江笙,你想去哪兒讀大學?」
我步子慢下來。
「保送名單下來了,老師說你放棄了保送。」他側頭看我。
我扯了扯嘴角:「我想自己考。」
「你想考去哪兒?」
「A 大。」
他目光動了動,聲音沉下來:「A 大,那麼遠。」
我垂眸:「嗯。」
「我也去。」
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剛好能看到他眼尾的那顆痣。
在燈光下,像是亮在黑夜裡的星星。
他唇角勾起,看向我一臉認真:「我陪你一起去。」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在我狼狽的時候出現。
又為什麼好像就是為我而來。
「當然是因為喜歡你了!」李明月在電話那頭,尖叫地答道,「他都要跟你考一個大學了,還能因為什麼。」
我看向窗外的那棵樹。
想起那天宋晝的回答。
他站在馬路邊上,身後的車輛川流不息。
在一聲聲鳴笛聲中,我聽到他說:「因為太陽要繞著星星轉。」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那你說什麼?」李明月語氣急不可耐。
我笑了一聲:「我讓他去學學地理。」
李明月大罵我是浪漫殺手,我笑著把她的電話掛斷。
剛掛斷,就收到了一條簡訊。
入帳二十萬。
在這件事上,江坤從不食言。
我看著那餘額後的一長串 0,眼底的笑意很快散盡。
接下來的日子,所有人都開始為了即將到來的高考全力一戰。
不知道是因為相信宋晝說的不會跟我搶第一名,還是對自己越來越自信。
我不再焦慮宋晝會超過我,只一心撲在學習上。
宋晝還真如他所說,一直都是第二名。
李明月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在控分。
「你為什麼不覺得是我太強了?」我問李明月。
她連連點頭,看向我桌上的試卷:「的確是你太強了,你這是英語試卷嗎?怎麼我一點都看不懂?」
我微微把試卷往裡推了一下,笑道:「隨便買的,是有點難。」
「也就只有你還有時間做外面的題了,我上午發的題都還沒做完。」
說完,她哀嚎著又回了座位。
高三下學期的時間過得很快,高考的日子一眨眼就到了。
進考場前,宋晝對我說:「江笙,我們 A 大見。」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
只是高考過後,他當真就跟消失了一樣。
填志願的前一天,李明月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她在電話那頭激動地說:「笙笙,我這兩天看到一本小說,你肯定感興趣。」
從高考完後,她就窩在家裡揚言要把高三一年欠下的小說都看完。
我看著牆上的日曆,心不在焉地問:「什么小說?」
「一本攻略文,就是女主穿進一本書里,綁定了攻略反派系統,只要反派頭頂的好感度條拉滿,她就可以拿到豐厚的獎勵。」
「我記得你之前好像還問過我關於這類的事情。」
好感度條。
攻略遊戲。
很久沒有過的心痛感很快襲遍全身,幾乎讓我快要窒息。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掛斷了電話。
想起宋晝這一年的殷勤,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他果然是專程為我而來。
只不過我好像只是他遊戲任務里的一環。
我拿起筆在日曆上劃了一個圈,不知道是釋然還是難過。
「也好。」
13.
江坤將杯子直接朝我扔過來。
我躲了一下,卻還是被砸中了額頭。
「這裡面還有池家,你猜我發出去,你的生意,整個江家還有活路嗎?」我還是一副往日乖順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如寒冰。
江坤雙手握拳抵在書桌上:「江笙,你還真是跟你親生父母一樣,是會吸人血的。」
我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吸人血?」我抬眼冷冷看著他,「那你呢?因為池家那個不成器的二公子喜歡少女的腳,就讓我光著腳站在餐桌上跳舞。」
「那些靡靡之音,他們為什麼要聽你不知道?」
「從十四歲到如今,多少個齷齪的聚會,如果不是我想盡辦法脫身,你恐怕早將我送到了那些人的房間裡。」
「你敢把這些告訴江瑤嗎?」
他一雙眼被我氣得通紅,聽到最後一句時微微顫了一下。
看吧。
如此沒有人性的一個人,卻還是會擔心江瑤知道這些骯髒不堪的東西。
明明七歲之前,他也曾經把我捧在手心裡。
「瑤瑤一直把你當親姐姐的。」他啞聲道。
「我也一直滿足她的任何請求,不管我願不願意,會不會被罰。這麼多年,她對我的好,我也該還完了。」我把玩著手中的 U 盤,唇角勾起一抹笑,「五千萬,買了這個,從此我們兩清。」
從江坤書房出來的時候,江瑤和李淑華都站在門外。
李淑華冷眼看著我,就好像知道我會這麼做一樣。
江瑤雙眼泛紅,叫住了我:「姐姐,你是不是討厭我?」
我沒回頭。
如果說懷璧其罪,對她來說不是很公平。
但我的確,從很早以前,就對她喜歡不起來了。
「以後別這麼愛哭了,不好看。」
說完我拉著箱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