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勁怎麼比牛還大?」
我忍不住湊過去看。
「哪裡疼?」
沒料到,陳頌野瞬間就撲了過來。
他將我緊緊摟在懷裡,一邊嫌棄地說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邊伸長脖子,試圖在我臉上親一口。
我沒想到陳頌野居然也學會了耍流氓。
手下意識稍微一使勁。
陳頌野那隻受傷的手,便發出清脆的骨裂聲。
他疼得面容扭曲,整個人瞬間彈起,離我遠了一里地。
「姜禎!」陳頌野疼得臉色發白,怒氣沖沖地開口,「一晚上了,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我一怔。
這還是陳頌野第一次對我發火。
以往他只要一皺眉,我就會緊張地道歉。
但現在我不想再哄他,只是沉默地把自己藏在被子裡。
房間裡很久時間都沒有聲音。
陳頌野終於走了。
我挪動身體,準備轉過身來。
下一秒,少年嘆息的聲音響起。
「服了你了,今天脾氣這麼差,是不是被噩夢嚇到了?」
陳頌野彎下腰,用受傷的手臂抱住我的後背,語氣輕柔地安撫。
「知道你生理期就是這幾天,暴躁點也正常,我帶了些紅糖給你,就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有什麼不開心的,要告訴我知道嗎?別總是一個人悶在自己的心裡。」
……
莫名地,淚水卻從眼睛裡驟然滑落。
我沒想到,人生中第一次被哄,居然是在離開的時候。
我不想哭,卻完全抑制不住身體的反應。
四目相對時,陳頌野眼眸漸漸幽深。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陳頌野猛然起身,在窗邊接起電話。
等他掛掉電話,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這次,陳頌野沒有不告而別。
他走到床邊,蹲下來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說:
「班裡組織了畢業旅行,時間可能要半個多月。」
「這期間你就在家乖乖等我,明白嗎?」
我連忙點頭。
正好我還不知道怎麼跟陳頌野說要離開的事。
陳頌野卻突然狐疑地質問:「你怎麼不說要跟我一起去?」
我被他問懵了。
這難道是我想就能做到的事嗎?
他目光在房間裡巡視了一圈,漸漸在一個角落定住。
那是我剛收拾好的行李箱。
陳頌野目光瞬間變得危險:「怎麼回事,你要去哪裡?」
10、
我告訴陳頌野,自己要回一趟奶奶家。
他不同意。
莫名的,我們就吵了起來。
他說,我奶奶初三就去世了,我現在難道是去地府里看她嗎?
我說,我真要跟你一起去,或讓你跟我一起去,你又不樂意。
吵到最後,陳頌野生氣了。
「姜禎,沒在一起前,你明明還很聽話,知道怎麼包容我。」
「在一起後,怎麼反而變了?」
他語氣漸漸冷酷:「我也不管你去哪玩了,總之你要想清楚,走了就沒有那麼容易回來了。」
我想告訴他,這次走了,我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暑期培訓結束,我就會直接去大學所在的城市。
可陳頌野已經傲氣地摔門而去。
彈幕:【煩死了,根本不想看男主和姜禎的戲份】
【還是接下來和粥寶的畢業旅行的有意思,兩個人終於徹底說開了對彼此的心意】
……
看著陳頌野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出神。
也許,我們是真的已經不合適了。
翌日,我提前兩小時到了機場。
正等得昏昏欲睡時,我好像聽到了陳頌野的聲音。
我轉過頭。
真的是陳頌野一行人。
都是他的同學,加上周粥,大概有十幾個。
一群人熱熱鬧鬧,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陳頌野走在最前邊,一手打著石膏,一手一直拿著手機。
「頌野,你還在等誰嗎?」一旁的周粥問。
「沒誰,」陳頌野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周粥親昵地扶著他的另一邊身體,兩人在相鄰的椅子上坐下。
旁邊的同學舉起相機給他們照相,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起鬨:
「來個合影,動作再親密點嘛。」
周粥紅著臉,沒說一句話。
陳頌野主動抬起手,摟住了周粥的肩膀。
兩個人挨得很近,像是一對熱戀期的情侶。
直到下一秒,周粥突然轉過頭,親在了陳頌野的側臉上。
旁邊所有同學都爆發出了一陣熱烈的起鬨聲,不停喊著:
「陳頌野,親她!」
「陳頌野,你還是不是男人?校花都主動了,是男人就回親過去!」
熱烈的氛圍中,陳頌野也轉過了頭。
兩人深深吻在一起,像電影里男女主終於心意相通的那一刻。
旁邊人的吶喊更大,鼓掌聲、吹口哨聲、尖叫聲……快要把機場都掀翻了。
即使是過路行人,也為這對勇敢的戀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我平靜地拎起書包,走向另一個登機口的方向。
人潮中,我和陳頌野就這麼擦肩而過。
他沒發現我。
11、
在培訓基地里,我們沒再聯繫過。
而我也如願以償,忙得幾乎沒時間想起他。
從長拳改學刀術,並沒有我想的簡單。
以往我習慣了徒手,現在突然多了持械,總覺得什麼動作都有些不協調。
師父看得連連搖頭,安排了另一個人專門來教我。
那人叫李悟,比我還小一歲。
他很聽師父的話,對我的看管也十分嚴格,連休息都是在拿著秒表計時。
午飯時,我玩了一下手機。
刷到陳頌野更新的朋友圈動態。
印象中,陳頌野從沒發過朋友圈,這是第一次。
我點進去看了一眼。
是一張海邊的篝火照片,只能看見他的手。
而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照片側邊的另一隻手上。
明顯是少女纖細的手腕,只是她手上戴著一塊表。
我目光一滯。
那塊表,是我用以往比賽贏得的獎金給陳頌野買的生日禮物。
我特意選了一個小眾品牌,很難撞款。
我還記得陳頌野收到它的樣子。
他一邊嫌棄「浪費錢幹嘛」,一邊又冷不丁問:
「定情信物嗎?」
我漲紅了臉,還不知道如何回答。
陳頌野就衝著我笑了笑。
「我當作它是了。」
往後,陳頌野一直把這塊表隨身攜帶。
可現在,他把它送給了周粥。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瞬的心情。
一個月前,我還以為自己只要離開他,就能把這段感情放下。
事實是,每次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
午夜夢回的時候。
聽見某首歌曲的時候。
我依然會想起他。
或者說,想起以往記憶里那些還算美好的回憶碎片。
我不想見到現在的陳頌野。
同時我又懷念著過去的陳頌野。
我以為自己至少可以擁有過去。
而這塊曾經我送出,如今戴在周粥手上的表,突然讓我清楚地意識到——
那些回憶,跟我這個人一樣。
都只是個笑話。
12、
休息時間結束,李悟喊我繼續練習。
我遲遲進入不了狀態。
練著練著便走了神,想到那塊在周粥手上的表,心突然一空,長刀從半空滑落。
只差一秒就要落到我頭上時,一隻手敏捷地將我拉開,接住了長刀。
接著手腕輕輕一轉,那隻冷白頎長的手就挽出了一個寒光四溢、又極為漂亮的刀花。
李悟將長刀背在身後,像個武俠電影里驚才絕艷的少年俠客。
他板著臉,目光凜冽地直視我:
「師姐,你心不靜,能練刀嗎?」
「不必再練了。」
他語氣里的責問很重。
我臉一紅一白,連忙說了句「對不起」,便低頭走出訓練室。
可出了訓練室,我又能去哪?
我毫無目的,只能一味往後山無人處走。
走到林子裡空無一人,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個嘆氣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這麼能哭?」
我猛地抬起頭,李悟就站在竹林入口。
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這裡看了多久?
我連忙擦臉。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樣子現在糟糕成什麼樣。
「你要因為我一句話,就放棄練習了嗎?」李悟語氣依然冷冷淡淡的。
我面子有點掛不住:「不用你管。」
「不管你師父會說我。」
「我不會跟師父說的,何況今天確實是我的問題。刀劍無眼,不是你及時救我,我能不能好好站在這裡都不一定,我該謝謝你。」
「你既然明白,為什麼會走神?」
「我是人,有七情六慾,自然也會有疏忽的時候。」
李悟安靜片刻,說道:「剛剛我語氣太重了,對不起。」
我搖搖頭:「不是你的錯,而且你真的不用管我了,回去吧。」
「你一個人在這裡危險。」
……
雖然李悟依然面無表情,卻一直站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保持著一問一答的對話。
這麼一會兒,我們說的話,比認識一個月來還多。
也或許是前面哭了一會兒,心裡壓抑的情緒漸漸散了。
回去路上。
李悟說:「不管如何,以後練刀時不准再走神。」
「如果你以後覺得身體難受,提前和我請假即可。」
我被比自己還小的師弟說得有些慚愧。
於是暗下決心,以後培訓期間,絕對不看手機里任何消息。
以免再觸動心腸。
那以後,手機被我徹底關機了。
我只給父母留了一段話,告訴他們,如果有事,聯繫我師父即可。
我徹底沉浸在訓練里。
集訓快結束時,我的刀術也學得像模像樣了。
這一個月,我天天泡在基地里,幾乎沒有出過門。
也因此,我並不知道。
陳頌野找我已經找到培訓基地來了。
13、
師父告訴有人來基地看我時,我還以為是爸媽。
急匆匆跑出去時,我就穿著練功服,頭髮都是隨便扎的。
我沒想到,會看到陳頌野。
短短一個多月不見,再見到他時,居然有種陌生感。
尤其是,他打了耳釘,黑色的十字架耳釘讓他更有種不一樣的氣質。
「怎麼突然對武術有興趣?」陳頌野問。
語氣平靜得好像以前的爭吵和冷戰並不存在一樣。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這個話題如果說起來就太長了。
他似乎也沒想要答案,只是繼續問:「什麼時候回去?」
我搖了搖頭:「我不回去了。」
「什麼意思?」陳頌野皺起眉,追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報的哪個學校?」
「上海一所學校。」我說。
陳頌野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起來,他冷冷地道:「姜禎,你答應過跟我去一個地方。」
「而且你這樣的學歷,如果去上海,以後找得到工作嗎?」
他語氣咄咄逼人:「現在就改志願,或者復讀。」
「不,」我說,「我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陳頌野氣笑了。
「姜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我低下頭:「這是我的選擇,即使是你也不能代替我做決定。」
陳頌野目光漸冷:「即使分手你也不在乎?」
我一頓,還是直接道:「我們早就分手了。」
陳頌野沒說話了。
他盯著我很久,最後冷笑一聲,利落地轉身離去。
「你有種,姜禎。」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以陳頌野的驕傲,估計以後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我。
回去後,我打開手機,看見他曾經給我發了幾條旅行時拍的照片。
只是我這段時間沒用手機,也一直沒有回覆過。
不久,陳頌野發了條新的朋友圈。
是他和周粥的合照。
兩個人都戴著十字架的耳釘。
不過一個在左耳,一個在右耳。
文案只有三個字。
「女朋友」
我意識到,這其實是一條官宣的朋友圈。
雖然早有準備。
這個瞬間來臨的一刻,我心跳依然停了一拍。
但也僅僅只是一拍而已。
下一秒,我就放下了手機。
按照平常的計劃日程,開始日復一日的練習。
14、
或許是情場失意。
我的刀術倒是學得越來越好。
李悟來找我,說自己報名了世界武術錦標賽,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看比賽簡介上寫著今年舉辦地點在國外,有些猶豫。
「我的英語可能不太行……」
「我還行,」李悟說,「你跟著我走就夠了。」
到了國外,才發現他說的還行完全是謙虛。
他簡直太行了。
不管是用外語與人交流,還是搞定這次出行里的各種問題,他都做得井井有條。
「師弟,你太厲害了,」我感嘆道,「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李悟對我的吹捧無動於衷,只道。
「我不小。」
比賽結束,我們雙雙搬了一個一等獎回去。
回國前一晚,想到李悟對我的照顧,我決定請他吃一頓飯。
地址是我在網上找到的,環境很美。
原先我們只是吃了一些當地的美食,後面聊得盡興了,又點了很多果味的酒釀。
酒意上頭,我第一次跟別人說起陳頌野。
沒頭沒尾,顛來倒去,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
「別哭了。」
直到李悟給我遞來一張紙巾,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我問李悟,「為什麼說起他,我還是會難過?」
我不記得李悟回答了什麼。
到了後半段,頭越來越暈,我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只知道醒來時,我是在陌生的房間。
「醒了?」
熟悉的男聲響起。
我轉過頭,看見李悟站在門口,手裡拎著幾袋新買的東西。
他似乎剛從外面回來,新換了一身全黑的運動服,整個人顯得挺拔又清爽,只是眼下一層淡青色的黑眼圈。
「我怎麼在這?」
李悟不回答則已,一回答便讓人震撼。
「你昨晚上又哭又鬧,非逼別人親你,我不想你在外面丟臉,就把你背了回來。」
「然後你就賴在這裡,怎麼都不願意回去。」
我扶住額頭,喃喃道:
「師弟,難堪的事以後不用講得這麼詳細。」
我完全忘了昨天後半夜的記憶,也不敢相信自己醉了居然毫無酒德。
於是一直到機場前,我都不好意思再講話。
下了機,快要分別時,李悟站在出口,突然喊了句「姜禎。」
「怎麼了?」
他看我片刻:「看來你真的忘了。」
我尷尬一笑:「哈哈哈……我記憶力確實不好。」
李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遞過來一個袋子。
「這是什麼?」
「給你的禮物。」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便轉身走了。
這麼神秘?
我打開了裝著禮物的盒子。
我想過很多種李悟會送我的東西。
紀念品。
娃娃。
或者香水。
我沒想到。
裡面放著的,會是一塊表。
我的心驀然空了。
15、
一下飛機,我媽打來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到家。
我本來想直接轉乘去上海,媽媽提醒我,月底就是升學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