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漂亮白皙的脖頸上仰,挺腰往我懷裡送。
我卻氣惱地往那勁瘦的腰肢狠狠掐了一把。
「唔嗯……!」傅馳野縮著腰抖了抖。
我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氣他示弱,以可憐的樣子要挾我;
還是氣自己裝作一副真心,令人作嘔。
他本就被淚洇濕的眼睛變得迷濛。
我卻在他想要繼續時抽離。
「哈……」傅馳野胸口起伏喘了口氣,突然抬眸看向我。
「和我交往吧,溫言。」
「老子以前的確不是人,但這次是真心的。」
「你對我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我喜歡你。」
我站著看他,不說話。
許是看出了我的神情不對勁,傅馳野垂眸點了根煙捏在兩指間,笑著裝漫不經心。
「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回去吧。」
「我……」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得發疼。
「看你之後表現。」我最終開口,「如果還是紈絝不務正業,那就算了。」
這不是計劃中的回答。
我本該順勢答應的。
傅馳野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
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震出來,帶著幾分意外的愉悅。
「溫言,」他起身,手指掃過我的耳垂,「那就看著吧。」
指尖明滅的煙頭抵在我胸前。
傅馳野眸子暗暗,挑眉一笑。
「我會讓你說不出拒絕的話。」
10
三天後,慈善晚宴。
我提前了半小時到場,可宴會廳已經人聲鼎沸。
香檳塔、水晶燈,還有穿梭其間衣著華貴的男男女女。
「溫先生,」侍者小聲告知,「小傅總正在做最後準備,您可以隨意逛逛,多認識些朋友。」
我點頭。
我很少接觸這個圈子裡的人,他們也都不認識我。
父親恨我母親,因此我從小不受他喜歡,是程家一場場龍爭虎鬥中的犧牲品。
程予寧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小時候受他這個「程家大少」的庇護,我早被自己的哪個親叔叔害死了。
後來我被母親接走改了姓,便與程家逐漸少有來往。
如今回國,是因為程家的繼承權。
父親身體愈發差了,董事會為爭論程氏由誰接手鬧了個天翻地覆。
程予寧和我二叔徹底撕破了臉,顧不上我。
不過作為親生兒子,我還是被叫了回來。
人群觥籌交錯,不少人目光打量向我敬酒,我都禮貌回應。
然後悄無聲息把自己挪到展台邊的角落。
宴會廳正中央的巨大展板上正掛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一位溫婉的女士面帶微笑,抱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
男孩笑容活潑明亮,與如今這個風流紈絝的傅馳野幾乎判若兩人。
「傅氏基金會」。
「小傅總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齊刷刷往宴會廳正門看去——
門扉打開,邁入一條修長筆挺的腿。
傅馳野穿了一套剪裁完美的純黑定製西裝,襯衫領口和袖口繡著暗色流紋。
在燈光下,他的頭髮染回了墨色,一絲不苟梳在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凌厲的眉骨。
這與他平時的慵懶風流全然不同。
傅馳野從容邁步走向主台,微微俯身向眾人致意。
「我靠,小傅總轉性了?」身邊有富二代在驚嘆交談。
「我還以為他壓根兒不會來!」
竊竊私語中,我看傅馳野目光掃視全場。
然後,他似有所感,突然轉頭,對上了我的視線。
多情上挑的眸子微微眯起,揚眉沖我舉杯,傅馳野用口型說了四個字。
即使隔得這麼遠,我也辨認出來了——
「表現如何」。
11
整個晚上,傅馳野遊刃有餘周旋在賓客之間,甚至能稱得上八面玲瓏。
此刻他正在做閉幕致辭,黑色西裝下包裹的肩線挺拔如松,領結一絲不苟地貼在喉結下方。
連握著演講稿的纖長手指都透著一種禁慾般的禮數。
我突然在想,他平日裡做出的紈絝無術模樣,究竟是真實性格,還是為了蒙蔽他人的假象。
如若是假象,那我真的能全身而退麼。
「……今晚我們共籌得善款三千五百萬,將全部用於貧困地區兒童的教育事業。」
傅馳野微微鞠躬,掌聲雷動。
賓客陸續離場,我的手腕被人拽住。
「哥?」我回頭,對上程予寧陰翳的眼神。
他把我拉到大理石柱後,聲音壓得極低:「你看看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我讓你騙他、把他迷得一蹶不振,不是讓你把他培養成乖寶寶。」
「慈善晚宴?」程予寧冷笑,「下一步是不是該認認真真去拿下我的項目,來哄你開心?」
「哥,」腦海里閃過傅馳野眾多的畫面,我垂眸掰他的手指,「我一開始就覺得不該以這樣的方式……」
太不道德,而且太沉重。
「溫言,你特麼把自己玩進去了是不是?」
傅馳野拽起我的手,咬牙罵道:「我要的是商業利益,不是看你們談情說愛!」
「你究竟行不行?廢物。」
我聽出來他的意思了。
現在是他和我二叔爭家產的關鍵時機,如果我辦不好傅馳野的事,那他就會像當年程家那些人一樣,把我扔進犧牲品的位置。
作為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或許當年他挺身而出護著我時,的確有惺惺相惜的情感。
但如今都是成年人,那點情感早被名利場異化成利益的取捨了。
「我有分寸。」我掙開手,聲音壓低,平靜道,「為了讓他愛上我,我必須讓自己對他來說『特殊』一些。」
比如,人人都教他墮落。
那我就拉他上浮。
「這樣才能讓他永遠記住我。」
「哼。」程予寧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我仰頭靠在石柱上,長呼一口氣。
「原來你在這兒。」
傅馳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12
宴會廳的頂層是一間像酒店房間的私密空間。
傅馳野仰躺在軟榻上撐著手,懶懶脫下西裝外套,扯開領結。
領口敞開,露出鎖骨的一小片肌膚。
此刻的他,介於剛才的嚴謹與平日的風流之間,有種特別的吸引力。
「我的秘密基地。」傅馳野朝我勾勾手指,「每次晚宴後我都會來這獨處一會兒。今天不一樣,是和你一起。」
我坐到他身邊,打量四周。
房間不大,但布置精緻,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夜景。
「所以,你親口說說,對我今天的表現還滿意麼?」傅馳野笑問我,「我這幾天真的收心了,彙報和稿子都是自己籌劃的。憋死老子了,裝嚴肅可真累。溫言,你一直這麼溫柔累不累?」
很累。
尤其是刻意裝出來。
我溫和朝他笑笑,搖頭:「習慣了,所以不累。」
「你今天很出色……我很滿意。」
傅馳野低笑一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琥珀色的液體沾濕他的下唇:「那賞我些獎勵唄?」
我俯身貼近,欲吻他唇瓣。
卻被他的食指抵住。
「先不是這個。」他仰頭望著我,勾起一個痞氣的笑容,「我想聽你的答覆。」
「溫言,給個準話,我能轉正嗎?」
傅馳野含情的眸子亮晶晶的,清晰倒映出我的模樣。
我撫摸他染黑的髮絲把玩:「嗯。」
傅馳野當即又驚又喜把我拽進懷裡親吻。
仰躺在床上,喘息著含糊問:
「程予寧,給你說什麼了……?」
我手一抖,愣神鬆開他。
他聽到了?
傅馳野又摟腰把我往下帶,指尖揉我的手腕:
「怎麼一副被嚇到的樣子?我看見他拽你的手腕了,結果我剛走近他就離開了。是在騷擾你麼?」
我恍然大悟,眨眨眼,點頭:「嗯,我不認識他。被拒絕他便走了。」
「操。」傅馳野蹙眉低罵,「老子的地盤上居然敢對你動手動腳,不想活了。」
我被逗得輕笑。
我親哥利用我,我也無恥地算計他。
好像到頭來,傅馳野才是那個最善良的。
「你還笑得出來。」傅馳野垂眸故作委屈,勾我的衣擺,「老子都快醋瘋了。」
不等我回話,他便主動湊上來側頭吻我。
小心翼翼的,像小狗在舔。
我猶豫片刻,認了。
吻得深了就變了味道。
我的手指在他腰肢游離,他捏著我的衣領逼我靠近。
我順勢壓到他身上,安撫般解他的領帶,喘息道:「補償你。」
他按住我的手,眼神也不復清明:「知道怎麼做麼?」
我一愣:「……嗯?」
「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勾我……」傅馳野上下掃視我,薄唇突然勾起,「我來伺候你。如果是第一次的話,難免會有些疼,但我會儘量注意的。」
任他解我的襯衫,我猶猶豫豫還是低聲說:「那我想在上面。」
「我一直很怕疼,野哥。」
這句是真的。
儘管我從小到大挨了很多打,但依舊沒練就皮糙肉厚的技能,依舊忍不了疼。
「……操。」傅馳野解我衣服的手一頓,眸子暗暗低罵一聲,「行,老子認栽。」
「你來吧。」說罷,他便仰躺著瞥我,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樣。
「輕點,老子也第一次,也怕疼。」
我試探性地撫上他的大腿,又手足無措。
「野哥,你教教我……」
傅馳野的臉瞬間漫起緋紅,下意識便抬腿輕踢了我一腳,眸子氣惱地瞪著我。
「這……是能我現場教的嗎?!」
「……」
「嘖。」他認命般用腳勾我的側腰,「去洗澡,然後先用手。」
……
濕漉漉的吐息交纏在唇齒間。
我伸手想要關燈,卻被傅馳野顫抖的手拉住。
「別關燈。」他眼尾染了一抹紅,偏過頭彆扭道,「我討厭黑夜。」
「傅馳野。」
我把他的腿抬到肩頭,沉聲問:「你愛我嗎?」
「嗯……愛你。」
我俯身湊近他白皙的腿根,輕輕吻了一口,又問:「我這樣做……你會舒服嗎?」
飽滿的大腿敏感抖了一下。
「操。」傅馳野抬手捂著眼睛,喘息著罵我,「你……哈……能不能別問了?」
「對不起。」我的指尖陷進他的大腿肉,輕聲說,「對不起。」
13
昏昏沉沉的一夜。
我不知道是何時睡沉過去的,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十點。
昨晚宴會廳里,傅馳野一身純黑西裝,收斂了風流不羈的模樣,從容又矜貴。
頂樓徹夜亮燈的房間裡,他的衣衫盡數褪下,只留一條領帶歪斜掛在脖頸。
氣惱地把頭埋在我肩上,扭腰低喘著罵我罵了一整夜。
聲音又啞又性感。
「嘖,狗崽子。」
夜裡那道低啞的聲音如今在我耳邊響起。
「我起初還真當你是乖乖留學生。」
傅馳野比我醒得更早,懶懶倚在床頭點了根煙。
往下看是他交疊的雙腿,纖白飽滿的大腿上印滿了紅腫的牙印。
看著真……
我的腰被不輕不重踢了一腳。
傅馳野指頭捏著煙,淡淡瞥我,挑眉:「這就是你說的不喜歡男人?直男?」
「看見老子眼睛就直?」
許是如今關係變了,他對我的態度也變得「不留情」了些。
我絲毫不惱,湊上去吻了吻他的眼皮,輕輕念:「野哥……」
這個動作太過親昵,傅馳野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
末了,他推開我的臉,垂眸躲開視線:
「大清早的,別勾老子。」
14
接下來的一個月像一場美夢。
傅馳野總是能抽出時間陪我到處胡鬧。
有時是在 A 市周邊旅遊的酒店,有時在我臨江的公寓,更多是在傅馳野的別墅里。
我邊做飯邊給他抱怨國外寡淡無味的菜,他就站在身旁手忙腳亂煎糊了蛋。
如果一整天都提不起性子做事,他便陪我懶洋洋蜷縮在沙發里,看一整天的電影。
床榻、廚房、浴室,客廳的沙發和地板。
他親口親手教會我如何取悅他,又在事後饜足地怪我把到處都弄髒。
懶懶抬腿踢我的腰,催促我去打掃。
可真見我乖乖蹲下要擦,他卻嘖聲把我拉回來,臉頰緋紅叫我別管,他自己擦。
他一個月的「銷聲匿跡」,引得不少帖子開始關心究竟是誰勾走了傅少的心。
以往的前任又被扒了出來,各種桃色謠言往他們身上猜。
傅馳野嗤笑一聲,把手機扔回我懷裡:「目的明顯想法愚蠢,真覺得我不追究,呵。」
「溫言,也就你認為低調最好。這些人巴不得把老子當話題工具使。」
「這不一樣。」我說。
「對,不一樣。」傅馳野裹著浴巾躺過來,痞笑,「我們真心相愛,不許他們說。」
……
我們都沒學過怎麼好好愛人。
所以才只能時刻把「愛」掛在嘴邊,同時又像孩童般無措地把心剖出來展示。
15
離項目投標的日期還有一周。
我在書房看書,右肩突然一沉。
「今天有什麼安排?」傅馳野下巴蹭我,溫熱呼吸打在我脖頸。
「陪你。」我合上書,聲音頓了頓,「還有……野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傅馳野聞言直起身子,坐到我身邊:「什麼事?」
「下周,你願不願意陪我去 C 市?」我輕聲說,「我要去整理母親的遺物,也想……帶你去見見她。」
這是真話,是我回國的第二個緣由。
母親離婚後一直獨身居住在 C 市,直到兩月前病逝。
那是座熱情淳樸的臨海小城,更重要的,那裡有母親曾嚮往了半輩子的自由悠閒。
我回國當天就去 C 市墓園見了她,可又立刻被程家的事耽擱,直到現在都沒能好好整理她的遺物。
傅馳野的神情柔和下來,伸手撫過我的臉頰。
「多久出發?」
「25 走,28 號就回來。」我說,「時間有點緊,之後有事抽不開。小時候和母親接觸的機會不多,後來出國時間就更少了,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嗯……」傅馳野應聲,垂眸滑動手機螢幕。
我見狀出聲問:「野哥有別的安排麼?」
10 月 27 號,這是項目開標會議的時間,文書規定作為競標人必須到場才算合同有效。
傅馳野關掉螢幕,語氣平淡到像是在說今晚想吃什麼:「沒有,我來買票吧。」
不知怎的,我心裡沒來由一悶,如同被手掌緊緊攥住捏下去。
「你的表情在騙我。」我沉聲說,「告訴我究竟有什麼安排。」
傅馳野抬眸看我一眼,迫不得已勾唇輕笑。
「老頭子兩月前把手頭一個項目交給了我,27 號有它的開標會,我本打算這兩天再完善一下文件。不去了,反正他也沒指望我。」
「其實我最開始想糊弄了事,誰知與你交往後又想著不能再這麼下去,讓你覺得我紈絝無能,一事無成。」
「你做事認真細緻,和你在一起改變了我很多,溫言。」
呵,看吧,程予寧。
你自作聰明地把我推給傅馳野,反而是徒增難度。
傅馳野直直望著我,神情正色了許多:
「總之,這次讓我陪著你吧,不許說拒絕。」
見我躲開他的目光,傅馳野又恢復成往日那樣痞里痞氣。
他故意捏起我下巴,讓我抬頭。
「和我說說你的母親,她什麼性格?喜歡什麼?會不會接受我?好緊張,得不到認可就完了。」
我抖著眼睫垂下眸子,無言。
「哎,別哭啊。」
傅馳野眸子一怔。
慌亂撫上我眼角,捏著我的臉急聲哄道:「我反正覺得我媽肯定特別喜歡你,你一看就很有藝術氣息,長得乖、性格也好。她要是還在,巴不得認你做乾兒子……」
「呵呵……」我笑得連肩膀都在顫抖,「我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那會兒你長得也很乖,感覺會軟聲軟氣叫我溫言哥哥。」
「嘖,你……」
……
我們在書房裡哭哭笑笑,直到最後我們都忘了最初沒來得及回答的問題。
16
第二天,程予寧知道了我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他的反應很平靜。
只是淡淡斥責我一聲:「溫言,我要是你,不會讓自己陷入這麼被動,寄希望於傅馳野會答應你。」
「那是因為我能篤定他會這樣做。」我說,「這是最溫和的解決方案。」
程予寧站起身,沒正眼瞧我:「不怪你,畢竟你從未接觸過這些。要是溫和有用的話,程家就不會因為繼承權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從我身側擦過,說了句:「把事辦妥,回來後就沒你的事了。」
「不用我來算計二叔?」
「呵呵……」程予寧瞥我一眼,「不用。」
我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這場荒誕的鬧劇總算要落下帷幕。
等到 25 號,等到我和傅馳野踏上長途列車那一刻,我的任務就算結束了。
在那之後,我會帶他去海邊的墓園見我母親,介紹他「是我的男朋友」。
然後找一個晴朗澄澈的下午,和他坦白,再好好向他說一聲「我愛你」。
他接受也好,氣惱也罷。
我都不願再欺騙下去了。
……
直到我在 24 號凌晨的雨夜,接到一通電話。
是傅馳野從酒會上打來的。
17
時過零點,窗外雨水淅淅瀝瀝。
傅馳野去參加朋友的酒會,我在家裡挑選 C 市的酒店民宿。
接到他電話那瞬間,我本以為是報備平安,卻在聽見他聲音那瞬間愣住。
手機那頭的聲音出奇地支離破碎,夾雜不規律的喘息。
「溫言……救、救救我……好冷……」
顫抖、混亂,瀕臨崩潰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