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我還是過去等比較靠譜。
小夏指望不上,我立馬拿著車鑰匙準備出門,穿鞋時剛好收到她的信息。
「快結束了,沈醫生也差不多了,速來。」
我嘴角一勾,飛快地打字,「你多敬他兩杯,最好讓他八分醉。」
我哼著小調,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他們的聚餐地,下車時還騷包地噴了兩下古龍水,隨後邁著自信的步伐進了飯店大廳。
【喲,這麼巧,你們在這聚餐啊。】
我露出七分驚訝的神情給各位打招呼,沈絮科室去了這麼多回,人早都混熟了。
這一桌都醉得七七八八,小夏也仰面倒在椅子上,幾個還有意識的強撐著跟我揮了揮手。
我在角落裡找到了趴在桌上的沈絮,他腦袋枕在手肘上,睜著朦朧帶有水汽的眼,正透著玻璃杯看我。
那一瞬間,世界沒了聲音,除了他,天地都沒了顏色。
醉酒的沈絮對我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
我喊來服務員買了單,招呼他們沒吃夠的再加,全記我帳上,然後在一堆「江少威武」的彩虹屁中,扶著沈絮離開。
醉了的沈絮意外地乖順,幹什麼都呆呆的,也不反抗。
我把他扶進副駕,幫他系好安全帶,小手摸了個夠,還沒忍住輕輕揪了下他側臉。
「可算是讓我逮著你了。」
8
沈絮醉得睡過去了,我好不容易搖醒他問到了家裡的地址,又在他身上左摸右摸,才摸到家裡的鑰匙。
沈絮看著瘦,可不知道是不是人高的緣故,沉得離譜。
等我把他半抱半扶地挪到床上時,命都沒了一半。
「寶貝,你也忒重了……累死老公了。」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喘著粗氣。
等體力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心裡暗暗下了決定——明天就去健身房辦張至尊 VIP 卡!
我不能允許自己抱不起心肝寶貝!
太丟面兒了。
我扶著腿爬起來,脫掉沈絮的鞋,把被子給他蓋上,又去拿了條毛巾沾了熱水,給他擦過臉和脖子。
待一切都做完後,我坐在床邊,靜靜看著他的睡顏。
沈絮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看著整個人都能沉下心來。
當然他的模樣也是極好,眼窩很深,連閉著眼都是賞心悅目的樣子。
我心裡的弦被人不輕不重地撥了下。
按照我之前的設想,現在我應該要幹些壞事兒的。
可真正到了這一步,我的狗膽都好像被自己吃了,竟沒出息地慫了起來。
我要是真的冒犯了他,他會不會生氣?
萬一他以後都不再理我了呢?萬一他討厭我了呢?
可是親一下……應該沒問題的吧……
反正他現在也睡著了,發現不了的。
我腦子裡天人交戰,可奈何氛圍太好,我終究還是受了蠱惑般,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極緩、極輕,近乎虔誠地吻上了沈絮的唇。
我一觸即分,但分開時色膽包天地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下他的唇縫。
可一抬眼,對上了沈絮睜開的眼。
我:……
死咯,被抓個現行。
我心裡七上八下,正抓心撓肝地想著說辭。
可下一刻,沈絮卻扣住我的後腦,一個翻身把我壓在身下,近乎粗暴地吻了上來。
?
沒醒酒?
我樂開了花,環住他的後背閉上眼生澀地回應著。
可很快,我就有點招架不住——沈絮吻得太兇,我呼吸不上來了,尤其他的手還在我腰間亂擰,又癢又麻。
我只得用力咬了下他下唇,把他推離一點,粗喘著氣。
「寶貝,你太辣了,讓我緩會兒。」
可等我回過神抬頭,卻對上了一副清醒的,沒有任何醉意的眼眸。
9
這是……被我咬醒了?
原先曖昧的氛圍乍然褪去,漸漸變成難言的沉默。
我不自覺咽了下口水,然後腆著臉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你主動的。」
……
在我的設想中,沈絮現在應該極度不好意思,再加上一絲愧疚與自責,我順勢接上一波強勢告白,讓他半推半就地答應和我在一起。
可沈絮卻偏偏沒什麼反應。
他只是一言不發地從我身上下去,赤著腳走到床側的單人沙發上,閉著眼揉著眉心。
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我直起身看了他一會兒,誰都沒有再說話。
過了片刻,我翻下床,拿起床邊的棉拖走到他面前,蹲著身子把他冰冷的腳塞進去。
「我……」
沈絮終於低低地開口,卻好像不知道說什麼。
我就著這個姿勢坐在地板上盤著腿,後背靠著床墊,微微抬著下巴望著他。
「沈絮,說真的,如果你答應我,我就買套房子搬到你醫院附近。我上周看了套綠庭軒的平層,離你醫院只有十分鐘,以後每天上班前我幫你做好早飯,下班去接你回家。」
「我們還可以養條狗,阿拉斯加或者邊牧都可以,晚上我們就手牽手帶它去遛彎,它犯錯了還能揍它一頓熱鬧熱鬧。」
「過年的話我們就商量著來,去你家去我家都可以,我有一塊上好的茶餅,正好可以當作上門禮,要是你覺得不夠的話我還有其他的玩意兒。」
我將他放在膝頭的手拉過來攏在手心,一下下摩挲著,給冰涼的皮膚提供著熱源。
「我真的,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了。」
我說的時候,沈絮就是直愣愣地盯著我,長長的眼睫擋住了燈光,眼底的情緒濃重到我幾乎看不透。
我看著他的眉眼,耐心地等著他回復,不自覺連呼吸都放緩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絮閉上眼抽出了我攥著的手。
「你走吧。」
他幾乎是壓著嗓子說出來的。
我垂下眼,指甲用力掐著手心。
半晌後,我呼出一口氣,斂起情緒緩緩起身。
「對不起,今天是我話說多了。」
我走到他廚房,倒了杯溫水,正好又在冰箱裡找到罐蜂蜜,挖出一勺放在溫水裡慢慢攪勻。
整個屋子十分安靜,只有勺子和玻璃杯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我把蜂蜜水放在床頭柜上,「解酒的,多少喝一點,不會太難受。」
而後拿起自己剛隨手亂扔的大衣,直挺挺地走了出去,輕聲關上了門。
10
等我到家時,發現家裡還有個不速之客——我那半年見不上一回的老爹。
「一天天的不幹正事,盡在外面鬼混。」
還是跟以前一樣,張口就是訓斥。
人在不舒坦的時候,就格外不想理人。
我換好鞋子,無視沙發上的身影,頭也不回地往房間走。
「明天我約了周老的孫女兒,你倆明晚在醉軒樓見一面,收拾好點,微信我已經推給你了。」
「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天天追著一個男人跑,像什麼話!你玩玩也就算了,別耽誤正事。」
我一頓,握著房間門把手的手背暴起青筋。
「那小姑娘叫周知知,剛研究生畢業,你……」
「他叫沈絮。」
我轉過身,打斷他的話。
「我不是玩玩,他就是我的正事,除了他,我不會跟任何人談。」
「我話也在這說明白了,我是一定會和他在一起的。您同意呢,就白得一兒子,不同意呢,唯一的兒子也白養。」
「您是個生意人,應該知道怎麼選。」
我撂下這堆話,進了房間甩上門。
片刻後,門外傳來一聲怒罵,接著大門被摔出了震天響。
我挺屍在床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挫敗。
晚上的種種在眼前一幕幕閃過。
我從小就被人簇擁著長大,身邊一直都是衣香鬢影,成年後倒貼上來的男男女女更是不少。
可他們誰都沒有沈絮眉目如畫的樣子。
自從我見到他開始,我的心就亂得不成樣子。
往後每每午夜夢回時,腦子裡縈繞的都是那人長身而立的身影。
我從沒有如此在意過一個人。
每天定時定點噓寒問暖,跑他科室跑得比家還勤快。
我也能感覺到,他並不是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到現在我都記得受傷時,他不受控制露出來的擔心模樣。
那是下意識的在意。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顧忌什麼,在我如此剖開心臟,赤裸的表達愛意後,他還能沉聲讓我走。
真狠心。
可這世上總有那麼一個人,不管他如何推拒,你總是割不下,放不開,捨不得。
捨不得放棄,捨不得離開,哪怕死皮賴臉都想留在他身邊。
我扯過一個枕頭蓋在臉上,四肢泄憤般胡亂撲騰捶床,把被子全部蹬到了地上。
好一頓撒潑之後,堵在胸口的鬱結之氣才散了些。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唉,能怎麼辦,自己看上的人,明天繼續追唄。
但追之前,還得處理一下混蛋老爹給兒子惹的爛攤子。
我拿出手機,準備加下那個女孩,說明下自己有了喜歡的人,道個歉啥的,取消見面。
可我點開微信名片時,看見她的頭像赫然是四個大字——【金牌紅娘】。
朋友圈第一條:【老娘撮合的第五十五對情侶,果然就沒有我牽不成的線!定金 9999,可面談或遠程指導。】
我沒有猶豫,立馬添加她為好友,轉了個 1W 過去。
【周小姐,明晚能不能賞臉在醉軒樓吃個飯?】
11
江祈走後,沈絮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他不是不喜歡江祈,相反,他喜歡到不能自已。
他剛剛差一點點,就要不管不顧放縱自己了。
可嘴角處的刺痛還是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狠下心把江祈趕走,可等江祈真的走了,他又覺得自己快被矛盾活生生撕裂成兩半。
一邊叫囂著「快追上,把他鎖起來,讓他一步都走不了。」
一邊又沉著聲說「冷靜,你也不想看到最後江祈厭惡憎恨你的樣子吧。」
這感覺真是讓人痛苦癲狂。
沒有人比沈絮更清楚,自己這幅溫和有禮的皮囊下,藏著怎樣一個偏執瘋狂的人。
他從小就對自己的東西有著極大的占有欲,不管是一顆糖還是其他的什麼,有些他甚至寧願毀了,都不會讓別人搶走。
有次他救了一隻受傷的鳥,他很喜歡,不顧所有人的勸阻,把它關在了籠子裡。
可有一天,他發現鳥撞死了。
他手足無措下,聽到了媽媽冷冰冰的話。
「你跟你遭瘟的爸一樣,殘忍又自私。」
——他爸是罪大惡極的強姦犯,遭報應死了,而他自己也是罪惡的產物。
沈絮僵住了。
從那以後,他學會了假裝,把自己所有的在意和喜歡都藏了起來。
只要什麼都不在意,就不會想占有毀壞了。
所以在所有人眼裡,他都始終是那個對所有人都禮貌溫和,又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沈絮。
可這幅假面,又被江祈擊得粉碎。
江祈總能輕而易舉引起他的在意,把他築起的高牆轟得渣都不剩。
沈絮覺得自己很卑劣,一邊不想讓江祈喜歡自己,一邊又忍不住想江祈離自己近一點。
其實他知道吃飯時小夏在給江祈發消息,他也遠沒有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他只是想借這個機會,短暫地和江祈呆一會兒。
可這短暫的偷歡,差點讓他從行走已久的蛛絲上掉入深淵。
「江祈該有正常的生活,不該被我這種病態的人霸占糾纏。」
他這樣想著,閉上眼睛極緩地深吸了口氣。
可他又有種莫名的預感,這根蛛絲,就快斷了。
12
「你這方法靠不靠譜啊,我已經有點慌了。」
我喝完第五杯茶,緊張得開始抖腿。
對面一頭白毛,穿著 JK 制服的女孩兒鄙視地看我。
「能不能有點出息,按照你的說法,這麼彆扭的人就得激一激。沒聽說過嗎?失去過才會珍惜。」
我望著這條十五分鐘前發出去的相親朋友圈,打著磕巴。
「我的好姐姐,您真不會把人給我作沒了?萬一他以為我真移情別戀呢,我不得冤死?」
我一說完,周知知就很不客氣地踹了我一腳。
「這類人老娘我見多了,表面上客客氣氣裝不熟,背地裡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一口吃了,況且不是你說的他醉酒後主動吻你嗎?這還不明顯?」
我小聲喃喃,「那萬一只是他醉得厲害,胡亂髮瘋呢?」
「嘖,那我問你,你喝醉後會逮著頭豬親嗎?」
我瘋狂搖頭。
「那不就得了,安啦,包我身上,頂多半小時,等著吧。」
周知知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把玩著手機。
而我卻越來越如坐針氈了。
幾分鐘後,我身側多出了個陰影,涼颼颼的。
抬頭一看,正對上沈絮那陰沉得能滴水的臉,像個煞神。
……
害怕。
要不是我坐著,我能當場跪下認錯。
可周知知看熱鬧不嫌事大,她居然嬌羞地捂著半邊臉,捏著嗓子,完全不顧我的眼神警告。
「江祈,我覺得你挺好的,會疼人。你看我們婚禮定在明年五月怎麼樣?娃生兩個夠不夠?」
我的祖宗啊。
別辦婚禮了,直接給我上墳吧。
「不是……我沒——」
話被沈絮暴力打斷——他提著我的後脖子一把拎起來,扯著袖口把我拽到身後,核善的對著周知知說:「不好意思,你們不合適。」
我愣愣的看著他後背。
沈絮渾身散發著冷氣,沒有再說第二句話,拉著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我被拖走前,看見周知知對我揮了揮手,拋了個媚眼。
13
沈絮很生氣,非常生氣。
他雖然沒有吼我罵我,沉著臉一言不發,但這樣才更可怕——
這叫什麼來著?
哦,暴風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