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總。」
他伸出手想抓我,被我側身避過。
「林闌,你怕我?」
我低頭不語,他自顧自解釋,「我只是不想你太黏人而已,我沒有不管你…」
是啊,他沒有不管我,只是放任慕宛暢折磨我罷了。
「我爸媽,給我留了錢。以後不用你管我了。」
我不需要他報恩了,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我怕了,不敢了。
「對不起。」
他突然一句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要道歉?」
「如果當初,我早點把你救出來,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說的是綁架那次,可他不知道,對我來說把我送進那所精神病院的折磨,比綁架更甚。
而這些,都不是一句道歉能解決的。
「段嘉澤。我不會原諒你,你也別來找我。求你放過我,行嗎?」
他一臉不解,表情悲傷得似是要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我撇開他,獨自進銀行,再出來時,已經是中午。
段嘉澤不在原地,等我的是慕宛暢。
「林闌,你怎麼還這麼不要臉纏著段嘉澤,看來三年都沒能讓你學乖。」
8
「你不照照鏡子,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和那群綁架犯待在一起七天,誰知道你還干不幹凈?」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慕宛暢,那群綁架我的人是你指使的!」
他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端著,「是又怎麼樣?你以為段嘉澤還會信你嗎?」
是啊,段嘉澤如果願意現在我這一邊,便不會在知道我喜歡他的情況下,還選擇和慕宛暢訂婚。
「別做夢了他會回來找你,不過是為了塑造他知恩圖報的形象。」
「段氏集團的繼承人一朝奪回身份,對瘋癲義妹不離不棄,你覺得這個新聞標題怎麼樣?」
說著她放肆大笑起來。
我胸口有團火激烈地燒著,我父母的善心,如今卻被他們拿來這樣大肆消費,可恨我從前瞎了眼,竟然對他言聽計從。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段嘉澤是真心悔過,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塑造人設的手段。
我氣得渾身發抖,在即將控制不住的時候,沈晏忽然神兵天降出現。
下一秒,我兩眼一黑,直接不省人事癱倒在他懷裡。
「病人是情緒激動引起的休克暈厥,身體因過度使用藥物造成不同程度的傷害,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家屬也要重視。」
「年輕人,老婆說什麼都對,不能頂嘴。」
醫生的調侃,沈晏沒有否認,我卻尷尬得只能裝睡。
然而控制不住輕顫的睫毛,還是暴露了我蹩腳的演技。
「闌闌,這三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他語氣溫柔如水,眼裡滿是心疼。
那一刻我忽覺,眼前的人,似乎對我的滿腔愛意藏的太深。
「我可以幫你報仇嗎?」
沈晏問出這句話時,語氣卑微,我的心忽然跟著抽疼。
原來我從前在段嘉澤面前,也是這樣的嗎?
可我看著沈晏的模樣,心裡有些鈍鈍地撕扯,難道段嘉澤看我的是,沒有半分愧疚?
我伸手去夠旁邊的手機,遞給他,「下午慕宛暢承認了三年前是她綁架我,錄音有用的話你拿去。」
他牽起我的手,額頭輕抵,「林闌,你一定要好起來。」
父母離世後,其實很多時候我活的像行屍走肉。
他們犧牲自己而保全我,所以我不敢輕易丟掉自己的命。
可被段嘉澤拋棄,被綁架犯侮辱,被精神病院裡的人折磨的時候,我沒有一分一秒,不想結束生命。
如今卻有人捧著我的手,珍之重之的對我說,希望我好起來,怎麼能不叫人心動呢?
沈晏的動作很快,三日後,慕宛暢被傳喚的消息,上了新聞頭條。
隨之而來的,是慕氏股價暴跌,段氏內部動盪。
9
段嘉澤從一個流落在外的養子,一步一步走回集團頂峰不容易。
答應娶慕宛暢,是最好的助力,也是最省力的捷徑。
我可以理解他權衡利弊,卻無法原諒他的見死不救。
三年前的綁架案早已結案,不知道沈晏用了什麼手段,讓那邊重啟調查,順理成章的把我的證據交出去,慕宛暢這次難逃一劫。
令人厭惡的人不再出現,那段時間我被沈晏哄著乖乖在醫院養身體。
從前被折磨的,遍體鱗傷的肉體,竟然也慢慢的在恢復元氣。
沈晏每天都來醫院報到,一開始被護士和醫生調侃的時候,他還會臉紅,久而久之,他已經鎮定自若。
「你不配合我的話,我要怎麼守住醫院二十四孝老公排行榜的第一名呢?」
他說得冠冕堂皇,這下換成我臉紅。
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粥,他搖頭示意我張嘴。
犟不過他,我只能照做。
旁邊的小護士大喊「殺狗啦」,然後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被她的反應逗笑,停下來卻發現正好他對視。
環境里的氛圍忽然變成粉紅色,我低頭抿了一嘴白粥,假裝若如其事地問他,「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來陪床?」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意識到不對勁。
怎麼每一次都邀請人家留下來睡覺?
這多不禮貌啊!
「闌闌,你剛剛說什麼?」
沈晏的眼神亮晶晶地,像是抓住了什麼寶藏一般。
我臊紅了臉,低著頭不敢看,嘴裡嘟囔著,「聽不見當我沒說。」
他放下勺子,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強硬的和我對視,眼神像一汪春水,牢牢地把我吸住。
「我聽見了,好。我答應你。」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月,沈晏陪床半個月。
慢慢的我已經不再害怕異性的接觸,不再恐懼白色的空間和消毒水的氣味。
出院那天,沈晏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慕宛暢被判刑了。」
我有些意外,按照慕家的勢力撈一個人綽綽有餘,更何況還是已經結案的案子。
除非,有人硬和他們對著干。
「是你做的?」
我抬頭望向眼前人,是啊,我以前眼裡都是段嘉澤,怎麼也沒想過,段嘉澤那個人如此勢利,怎麼會和普通人成為朋友?
「所以你的沈,是京市沈家那個沈?」
他笑而不語,我權當默認。
難怪…
「你父母的事,我查過了,確實是經營不善…」
他語氣抱歉,情緒不高。
我反過來安慰他,「害,我早就接受了,至少他還有點良心。」
最黑暗的時候,我曾經也把父母的死怪罪到段嘉澤頭上。
可事實證明,他還沒有不折手段到那種地步。
然而僅僅這一點,也不足以讓我原諒他。
我和沈晏回到了他的房子,還是熟悉的空間,但家具都換了新的。
「慶祝你,重獲新生。」
我很開心,提議訂個蛋糕慶賀。
門鈴響起,門外站著的,卻不是我心心念念的蛋糕,而是討厭的嘴臉。
10
段嘉澤會找上門,我一點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竟然把自己摘得那麼乾淨。
「闌闌,和我回去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嫌你煩,不會再趕你走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點看清慕宛暢這個人,你就不會受這麼大的委屈了。」
「求求你,原諒我,我答應過叔叔阿姨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給我個機會彌補好嗎?」
我握著門把,手指用力地攥著,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段嘉澤,從始至終你都沒有錯,是嗎?」
「你為什麼會覺得,輕飄飄的幾句話,我就會答應跟你走呢?」
「我被綁架的時候,沒有一天不在祈禱你能快點救我出去,我被送到所謂精神病院的時候,我哭著喊著跟你說我沒病,你有聽嗎?」
「如今來這裡哭幾句,我就會原諒你,段嘉澤,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
追著他跑的這麼多年,他從來都是冷漠自持,一副高冷的模樣,而如今,他像一條狗一樣卑微地祈求,我卻毫無動容。
哀莫大於心死,我對他,早就沒有期望了。
其實我知道,他來找我,不過是因為那座關了我三年的精神病院被查封,不正規的醫生和護士,一個不落都被帶走。
而他也被卷進這場風波,所以他需要我的幫忙。
並且非我不可。
門「嘭」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下頭男,廚房裡沈晏正在為我做我喜歡的大閘蟹。
「他走了嗎?」
「不知道,我比較關心,螃蟹好了嗎?」
他轉過身,親昵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子,「小饞貓!再等兩分鐘。」
無關的人和事,都被這一室的溫柔趕跑。
沈晏慢條斯理地將螃蟹肉剔出來,擺在我面前,而我只需要欣賞和品嘗,心情雀躍極了。
飯閉,我們窩在沙發上看電影,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嗯?」
「段嘉澤,這次大機率很難翻身,如果你於心不忍的話…我…」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被我用唇封緘。
「你不嫌棄我的過往,所以我保證,未來我只有你。」
不相干的人,和我再無關係。
沈晏溫柔回吻,我全心全意投入,這一刻,我們只有彼此。
後來,聽說段嘉澤因為那件事,被集團內部的勢力壓制,只能任人架空權力,被打壓得無處遁逃。
他不堪打壓,只得變賣了股票,籌措本金創業,卻遇上危機風暴,賠得一分不剩。
快要流浪街頭的時候,又被段家找回去,一窮二白,只能從公司職員做起。
不過這都是後話,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我正忙著籌備和沈晏的婚禮。
往後餘生,一盞燈,一雙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