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和富二代男友考同一所大學,我在高考答卷上填滿錯誤選項。
誰知距離交卷半小時,眼前突現幾條彈幕。
【這煞筆女配,放著清北苗子的腦子不用,非要演什麼專科情深,腦子被驢踢了。】
【真能賴上男主也不虧啊,可惜人家從頭到尾拿她當消遣呢,真以為豪門少奶奶輪得到她?】
【撈女罷了,她要是知道周赫的未來計劃里根本沒她名字,會不會當場氣瘋啊?】
【周赫裝學渣裝得挺累吧?為了贏個賭約也是煞費苦心。】
我收橡皮的手一頓,將答題卡上的答案都擦了。
01
寫完高考作文的最後一個字,我抬頭看了眼時間。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三十分鐘。
這是一篇高分作文,行文流暢,論據深刻,若在平時,它值得一個接近滿分的評價。
但此刻,它像一塊被隨意丟在垃圾場的金子——
因為這張試卷的所有選擇題都被我精心填上錯誤答案,三分之一的主觀題更是刻意留白。
是的,我刻意控分了。
為了周赫。
那個在晚自習課桌下偷偷牽我的手,用低沉嗓音描繪著「普通大學裡的簡單幸福」的富二代男友。
他說他笨,拼盡全力也只能摸到二本的門檻。
他說他離不開我,沒有我的校園毫無意義。
他甚至和我一起暢想婚禮的禮炮和白紗,仿佛只要我們甘於平凡,幸福就唾手可得。
於是我陪他演戲,共他沉淪,親手扼殺了自己十年苦讀換來的機會。
可正當我即將合筆,收起文具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光,幾行半透明的文字如視頻軟體里的彈幕般,突兀地浮現在答卷上。
【這煞筆女配,放著清北苗子的腦子不用,非要演什麼專科情深,腦子被驢踢了。】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整個人僵住了。
這是幻覺?
還是考場壓力太大出現癔症了?
沒等我理清思緒,第二、三行文字帶著更尖銳的嘲諷,接踵而至:
【真能賴上男主也不虧啊,可惜人家從頭到尾拿她當消遣呢,真以為豪門少奶奶輪得到她?】
【撈女罷了,她要是知道周赫的未來計劃里根本沒她名字,會不會當場氣瘋啊?】
【周赫裝學渣裝得挺累吧?為了贏個賭約也是煞費苦心。】
消遣?賭約?裝學渣?
大腦空白了一秒,緊接著,周赫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在我眼前浮現、扭曲,最後變成眼前答卷上的錯誤選項。
我迷茫地抬頭,看著作文結尾鏗鏘有力的「前程似錦」四個字,竟開始猶豫了。
就算這些話都是假的,我難道要親手把這最後的一張底牌,雙手為周赫奉上嗎?
可我只要閉上眼,就能想起周赫舉著一大束玫瑰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聽聽,我一定會娶你的。」
距離考試結束,只剩二十五分鐘了。
時間緊迫,容不得半分思考和求證。
我毫不猶豫地攥緊手中的橡皮,開始狠狠擦拭答題卡。
二十五分鐘,除了把所有選擇題改掉,擴充上所有大題的得分點,足夠了。
……
鈴聲終於打響。
答卷被按序收走,桌上的文字依然在滾動。
【女配這是在幹嘛?臨場反悔?晚了。】
【擦得挺用力,可惜人生沒有橡皮擦,這麼多年大腦早就生鏽了吧。】
【就是,周赫每天陪完她都要挑燈苦讀的,她這種戀愛腦怎麼可能考得過啊?】
我停下因緊張而顫抖的雙手,再看這些彈幕時,眼神漸趨冷冽。
他們怎麼知道,挑燈苦讀的,只有周赫呢?
02
我喜歡周赫是不假。
但我對周赫,七分喜歡,三分理智。
畢竟遇見周赫那天,我考了全市第一,正被趕去出家門。
「全市第一?謝聽,你是不是魔怔了?你到底偷了家裡多少錢交學費啊?!」
我媽尖叫著,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兼職賺的。」我攥緊成績單,指節發白。
「那點錢頂個屁用!隔壁老王閨女高中沒畢業就嫁了個開廠的,現在穿金帶銀,三套房子!你呢?你讀書讀出金子了?」
我爸蹲在角落抽煙,劣質煙草的煙霧遮掩了他的表情。
「滾!看著就煩!別杵在這礙眼。」
砰!
防盜門的巨響震亮了樓道聲控燈,我像垃圾一樣,毫不留情地被掃出家門。
無處可去,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披,手中引以為傲的成績單一瞬之間成為廢紙。
——原來我的努力、我的成績都一文不值,我卻指望它給我條活路,多可笑。
周赫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在我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時候,一道刺眼的車燈劃破黑暗。
周赫穿著剪裁精良的羊絨大衣坐在那輛保時捷的后座,脖頸間的深色圍巾襯得膚色冷白。
「同學,」他開口,語氣溫柔,「你不冷嗎?」
我看著他,看他給我披上價值不菲的圍巾,看他周身散發的與生俱來、用金錢堆砌出的從容和優越,再對比自己此刻的狼狽,一種強烈的、近乎本能的念頭瘋狂滋長。
錢。權。地位。
只有抓住這些,我說的才算。
所以,我朝周赫伸手了。
他是我溺水時唯一能看到的,離我最近的浮木。
後來的事情順理成章。
他送我去他閒置的高級公寓,傾聽我的委屈,用昂貴的禮物和甜膩的情話為我堆砌完美的未來——一個不需要我多麼優秀、只要陪在他身邊就能獲得一切的幸福藍圖。
他說他的父母不想兒媳婦太聰明,只要足夠賢惠。
而我的父母,則是帶著諂媚的笑臉,提著水果籃上門,誇我有本事、有眼光。
我終於又可以做回他們的「女兒」,比隔壁老王的閨女還讓人臉上帶光。
是,我愛周赫。
愛他的錢,愛他的臉、愛他的家世,愛成為他女朋友帶來的,能踩碎過往的虛榮感。
為了嫁給他,我當然可以放棄這一文不值的成績。
只是,被拋棄過的人總沒那麼容易得到安全感。
遇見他那天的絕望像根刺,一直扎在我心底的最深處。
——我怕他食言。
周赫的世界,冰冷浮華。
他的好太完美太無私,他的所有朋友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你遲早滾蛋」的憐憫,他的身後,充滿了「謝聽不配」的閒言碎語。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種恐懼在這看似穩定的一年裡,如影隨形。
於是我在一個個看似被放棄的深夜,一遍遍啃噬演算紙上的習題,用一張張刷題卷上的滿分安慰自己,我是有底牌的。
一張也許用不上、但必須有的底牌。
就像高考考場上,我留空的那些最好填補的主觀題,以及最好塗改的選擇題。
用暫時的前程換一座靠山,值嗎?
對我來說值啊。
只要能結婚,就能分家產,放棄這四年,我可能會得到我努力很多年都得不到的東西。
但如果它換來的是一個虛妄的承諾,被恥笑的結果。
可就不值了。
03
從考場出來,我一眼就看到了周赫。
他斜倚在那輛高調的保時捷上,姿態慵懶矜貴,有幾個經過的女生想上前搭訕,又被他疏離的目光勸退離場。
他身邊站的是他發小趙麟,兩人聊得起勁,全然沒察覺到淹沒在人群中的我。
「牛逼啊赫哥!君子不怕一個等!」趙麟滿臉的幸災樂禍,「等錄取通知下來,你就能徹底脫離苦海了。」
我腳步一頓。
隔著不遠的距離,我聽到周赫的聲音。
——和以往不同,背對著我,他語氣里都是輕蔑。
「快了。一想到不用再對著那張故作清高的臉演戲,渾身都舒坦。」
趙麟又問:「到時候,我們周大少不會捨不得吧?」
我屏住呼吸,竟有些期待周赫會猶豫。
可惜周赫幾乎沒有思考,只嫌惡道:「就她?除了腦子好一點,哪比得過小夏?玩玩已經算是寵幸她了。」
趙麟捶了一下他肩:「也是,為了許夏你也是豁出去了。當初誰能想到,你周大少爺能為了她,屈尊降貴轉學到這破地方,還硬著頭皮去哄一個書呆子?裝深情,裝學渣,天天陪笑臉…犧牲夠大啊!」
周赫冷笑:「這算什麼,裴驍跟我打這個賭,就是為了讓我離小夏遠一點,我倒要看看志願結束,到底是誰要離開小夏。」
……裴驍是誰?許夏,又是誰?
所以,那些彈幕說的,都是真的。
我是周赫手中的賭注,他這一年的消遣,從沒有被歸入他的未來計劃。
原來如此啊。
我曾經的努力,對我爸媽來說不值一提。
如今心甘情願的放棄,在他眼裡,依舊不值一提。
那這世界如此輕賤於我,又是誰允許的?
那些消失的彈幕在此刻再次出現。
【臥槽,女配什麼時候來的?她不會都聽到了吧?】
【她剛才不是還擦答題卡了嗎?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小改動啦,女配掙扎一下很正常,反正也掀不起什麼大浪~】
【能不能趕緊下線啊!好想看許夏和周赫合體!豹豹貓貓不要再冷戰啦!】
我深吸一口氣,抬腳向他們走去。
看到我的身影,周赫臉色一變,迅速給趙麟使眼色,趙麟會意,誇張地喊了聲「嫂子好」,一下就沒了影。
周赫從后座拿出我最喜歡的檸檬茶,又順手接過我手中的筆袋,迎我上車。
「辛苦了寶貝,考得怎麼樣?累不累?」
我有些意興闌珊,只悶悶地答「還好」,腦海中是剛剛閃過的彈幕。
「還好就好,我知道我們聽聽最棒了。」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動作親昵自然,然而下一句,卻增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不過,聽聽……」
他的聲音放得更輕,更柔,帶著誘哄的味道。
「你真的……都按我們說好的,把答案改了?選擇題……都選了錯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很快,我就調整好心情,點了點頭。
「嗯,會寫的我也寫了錯的。」
「真的?」他的追問幾乎是立即響起,「作文也空著了?沒……忍不住寫太多吧?」
【哈哈哈哈哈周·考官·赫:請考生再次確認是否已自毀前程。】
【她寫了!她還把選擇題答案改了!(暴風咆哮!)你補藥相信她!】
【不是,編劇你在嗎?她到底想幹嘛!有沒有人能劇透一下??】
我抬頭,眼神穿過彈幕,直直迎上周赫的目光。
「當然啊。你說過的嘛,你爸媽希望未來的兒媳婦不要太鋒芒畢露,要溫順賢惠一點,學歷太高反而不好,而且……」
我微微偏頭,羞澀地靠進他懷裡:「而且你不是說,這樣你才有安全感嗎?證明我是真的愛你,願意為你放棄更好的選擇,和你過普通安穩日子,我都記著呢。」
周赫的身體明顯放鬆下來,如釋重負。
「我就知道你這麼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我。放心,那些人爭破頭的文憑根本不算什麼,我給你的,只有更好的。」
更好的……嘲諷嗎?
我溫順地依偎著他,目光卻越過他肩頭,停留在那幾句新的彈幕上。
【受不了了!這女配真的好茶啊啊啊啊啊啊!】
【周赫,你再這樣,我就要跟許夏告狀了!(叉腰)】
【告狀+1!許夏快來看你家豹豹在騙別的貓貓!】
【沒事!等打賭一結束,裴驍和謝聽都給我滾得遠遠的!】
……
許夏……裴驍……
也就是說,這不惜「巨大犧牲」也要騙我高考失意的周赫,是個戀愛腦。
戀愛腦,那更好辦了。
04
接下來的兩天考試,我都盡職盡責扮演好我「愚蠢嬌妻」的人設。
面對周赫每一次狀似不經意,實則暗藏心機的試探——
「聽聽,最後那道大題很難吧?你是不是又忍不住多寫了?」
我的眼神也都清澈見底,帶著恰到好處的無辜和依賴:「你說要留空的嘛,我記著呢,就隨便劃拉了兩筆。」
語氣溫軟,不留破綻。
一切好像都在按周赫計劃的方向穩步推進。
除了,我在考場外的名單上,看到了一個被彈幕屢次提及的名字。
裴驍。
好巧不巧,就坐我的斜後方。
如果彈幕所言非虛,那我們這些有名有姓的「主角」、「配角」,一定會按劇情需要,被精準地安排在相近的空間,那麼,女主許夏一定也在這裡。
按這個猜想,我很快在這棟樓里找到了許夏的名字,她被安排在周赫考場的同一走廊。
女主就在男主身邊,多麼符合劇情的需要。
那那些如影隨形、卻又注意不到我深夜苦讀的彈幕,是不是也只聚焦於劇情主線呢?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裴驍的名字。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了。
我刻意放慢收文具的速度,目光卻不著痕跡地鎖定斜後方那個已經起身的身影。
他動作利落地將筆袋塞進書包,順著人流大步離開教室。
我迅速起身,幾乎是和他同時地走進人流。
人潮擁擠,我要離得很近才能跟上他,好在他從未回頭,只是步伐穩健地穿過喧鬧的人群,消失在走廊另一邊的樓道口。
我加快腳步,跟著他拐進樓道。
——樓道里空空如也,腳步聲消失,就連裴驍,也不見了。
被發現了。
我心頭一凜,下意識後退一步,警覺地環顧四周。
一個聲音從天而降。
「你跟蹤我。」
我猛地抬頭,裴驍就站在最高的那級台階的平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有事?」
「聊聊。」我抬頭,毫不怯場地迎上他的目光,「你和周赫,拿我打賭的事。」
「你就是那個全市第一?」裴驍眉峰一挑,冷笑道,「我沒興趣和沒有定力的戀愛腦聊。」
我彎彎唇角:「ABBB,CCCA,CCA。」
裴驍要走的腳步頓住。
「還要繼續背嗎?你知道的,剛出考場,我沒時間對答案。」
短暫的沉默在空曠的樓梯間瀰漫。
他眼底的譏諷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興趣。
「我能讓周赫贏,」我向他發出邀約,「自然,也能讓你贏。」
只是他正要開口——
「阿驍!」一道清亮的女聲從樓上傳來,「等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裡!」
差點忘了,樓上是男女主的考場。
許夏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樓梯上方,而她身後,周赫面色不善地走出。
看到裴驍,他一臉淡漠,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裴驍面前的我,眉頭一皺:「聽聽?你們認識?」
我看向裴驍,他則是聳肩,沒有辯解的意思。
我於是上前,動作熟稔地攬住周赫的手臂,聲音甜得發膩:「你來啦?我剛筆袋掉了,多虧了這位同學給我撿到。」
邊說我還邊晃手中的筆袋,眼神真誠地看向裴驍:「剛都沒來得及說呢,謝謝你啊同學,要不一起吃飯吧?我男朋友很有錢的。」
說完,我仿佛才注意到樓梯上方的許夏:「咦?這個漂亮姐姐,是你朋友嗎?」
我故意將「朋友」二字咬得很重,同時把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周赫身上。
周赫的身體明顯一僵,神色緊張地看向許夏。
許夏沒有看我,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我挽著周赫的手上,又直直上移,對上周赫的目光:「這就是你的戀愛腦女友?是很甜啊,祝福你們。」
?我惹你了?
沒等任何人反應,許夏走下台階,極其自然地伸手,輕輕一勾裴驍的小指:「阿驍,我有點累了,你送我回去吧。」
在周赫肉眼可見的鐵青臉色下,許夏牽著裴驍的手離開樓道。
經過我時,我看到裴驍的左眼,微不可見地,眨了一眨。
【臥槽臥槽臥槽!核爆級修羅場!!!】
【許·扭軲轆·夏:挽手殺!反擊!】
【女主罵得好!這女配真是茶到沒邊了。】
【裴驍:我是誰我在哪?算了,站著吧。】
【突然覺得豹豹貓貓吵架也很刺激是怎麼回事?好看愛看!】
【修羅場劇情結束,下個劇情就是男女主和好了吧!豹豹貓貓都給我狠狠長嘴啊!】
彈幕再次出現了。
無數條對我的咒罵、對男女主的討論、對接下來劇情的討論,就是隻字未提許夏和周赫出現前,我和裴驍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