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宸為了討學妹歡心,再一次拋下我。
我失魂落魄站在學校天台上。
前腳剛邁出去,後腳突然被憑空出現的奶糰子抱住:「媽媽!」
同時,眼前爭先恐後湧出一排排彈幕。
【乖寶寶,穿越回來終於找到媽媽啦!】
【姨姨親一個麼麼麼。】
【你們發現沒有,寶寶眼睛嘴巴長得好像媽媽,鼻子更像她爸薄欽哎。】
我拉扯小糰子的動作一頓,面露迷茫。
薄欽?
那不是沈白宸高傲寡言的富二代室友嗎?
1
三歲左右的小奶娃,可憐兮兮沖我張開雙手。
「媽媽,抱!」
我從震驚回神。
彎腰抱起她,湊近了仔細看她的小臉。
天殺的,果真有七分像我。
她抱著我的臉大大親了一口,「謝謝媽媽!」
【親親狂魔哈哈哈,完成繼承了爸爸的秉性。】
【樓上+1,她爸真的超愛!】
我摟住她的手不自覺收緊,小小一隻,莫名讓人心疼起來。
我盯著空中的彈幕出神。
直覺告訴我她就是我親生的女兒。
可是,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孩子她爸——
為什麼會是薄欽?
我倆形同陌路,壓根不熟,僅僅見過兩次。
一次是我接沈白宸下課,無意中的一瞥。
還有一次是我去男生宿舍樓下給沈白宸送奶茶,迎面撞見他背著羽毛球拍走出來。
男生戴著鴨舌帽,個子很高,高領外套的拉鏈拉到頂,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場。
走近時,他抬頭看了一眼我,右耳的耳釘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有點刺眼。
我移開視線。
他跟我擦肩而過。
要不是那張臉出了名的帥,我對這個名字根本毫無印象。
想了想,我在手機上翻出沈白宸宿舍的合照,輕聲詢問,「寶寶,你告訴我,誰是你爸爸?」
寶寶睜大眼,小手指著左上角穿著黑 T 的男生,「這是爸爸!」
「媽媽,我們時候去找爸爸呀?」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沉默了。
正是薄欽的臉。
【夸一夸,寶寶真棒,今天救下了媽媽!】
【唉女主被前男友傷透心,本來只是來天台這裡散心,不小心失足墜樓,在醫院生死未卜時,沈白宸卻跟小學妹酒後亂性,在床上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心疼女主寶寶。】
感受我身體的顫抖,寶寶環住我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問,「媽媽你怎麼了?」
我騰出一隻手擦去眼角的淚,努力擠出笑容,「沒事,你餓了沒有?」
「有一點哦媽媽~」
我抱著她來到便利店,買了一些食物,她就抱著酸奶坐在公共座位上乖乖地喝。
我盡力平復心情,撥通沈白宸的電話,還沒開口,聽見他壓抑的喘息聲,含著幾分不耐和怒氣:
「你有完沒完,跟念念一個小女孩爭什麼?」
「我都說了我們之間沒什麼,愛信不信。」
「再作就分手!」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嬌嬌的嚶嚀聲,很輕,但我聽得很清楚。
他們在做什麼,顯而易見。
……真是太諷刺了。
我和沈白宸青梅竹馬,彼此暗戀,高中時代就是公認的情侶,朋友、同學甚至老師都以為我們會走到結婚這一步。
可是八年時間,人是會變的。
學妹林念出現他身邊時,我不是沒有努力挽留過,從小事上的退讓,再到底線上的突破。
不僅沒有挽回沈白宸的心,還適得其反,讓他和林念得寸進尺,不斷地踐踏我的真心和自尊。
我低頭看著乖巧的小糰子,心中的酸澀和痛苦一點點消散,緊握成拳的手鬆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我聽見自己冷靜下來的聲音。
「好,我們分手吧。」
2
我把寶寶暫時安置在酒店。
花了大價錢加急去做親子鑑定。
直到看見報告高達 99.99% 以上的鑑定匹配率,才鬆了一口氣。
心疼地把寶寶抱在懷裡,喜憂參半。
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可是我現在才大三,怎麼解釋這個娃啊?
寶寶縮在我懷裡看動畫片,突然揚起腦袋,「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找爸爸呀?」
彈幕說得都是真的,這麼說,薄欽真是我女兒親爸?
我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小蝌蚪找爸爸,一家三口啥時候團聚?】
【+1,孩子都想爹了。】
我打開餘額,美女落淚。
養娃是項重大工程。
我爸媽走得早,除了助學貸款,經濟來源只能靠自己兼職和一些獎學金。
當務之急,還是先掙點錢吧。
趁著下午沒課,我穿鞋準備去兼職,出門前接連收到幾條陌生消息。
【有能耐了啊何稚霜?拉黑我?你到底在作什麼啊!】
【我都說了,那天不是故意丟你在公園,是因為林念分手,在家酒喝多了,腸胃不舒服,需要有人照顧。你好手好腳的,跟一個小妹妹計較什麼?】
【別裝沒看見,說話。】
這幾天亂成一鍋粥了,我滿腦子都是娃怎麼辦,娃她爸怎麼辦,看到沈白宸的消息,才後知後覺。
對,我好像失戀了。
不同於以往的悲傷難過,除了有點悵然,更多的還是煩躁和膈應。
【一,你出軌在先,二,我記得我們已經分手……】
刪刪減減,我還是沒回復過去。
發簡訊還要一毛錢,沈白宸現在一毛不值。
臨走前,寶寶撲過來,眼巴巴看著我,「媽媽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我保證乖乖的。」
我無奈抱起她。
「好,不過你要答應媽媽,不許亂跑。」
3
我往雜物間搬了張小凳子,寶寶坐在上面看小豬佩奇。
今天老闆娘不在,我一個人在前台忙活。
店裡進來兩個男生,一邊找位置掃碼點餐,一邊聊天。
「這次高校聯賽全靠薄學長,太牛了,冠軍又是我們學校!這麼高興的事情,不懂沈學長今天發什麼瘋,臭個臉逮個人就罵。」
「聽說沈學長被甩了,儘量別惹他吧。」
「行行行,先點些喝的吧,學長們應該快到了。」
我抬眼看去,標誌性的藏青色社服,是羽毛球社團的成員。
沈白宸在裡面擔任副會長。
薄欽,似乎也在其中?
我一時分神,搖晃的馬克杯脫力甩出去,哐當掉到地上。
顧客紛紛投來視線,我紅著臉說了句不好意思,連忙低頭去撿。
馬克杯骨碌碌地滾,直到停在一雙白色名牌鞋前,我又小聲說了一句抱歉,剛伸手,來人卻先一步撿起來。
方才討論的男聲忽地高亢,「薄欽學長,這裡,這裡。」
我愣愣抬頭,薄欽果然站在跟前,肩寬腿長,一件灰色連帽衛衣穿出凌厲的少年氣,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握住那個馬克杯。
他垂下眼皮,淡淡看我。
近距離的對視。
這張臉在我眼裡清晰放大,冷白皮,高鼻骨,眉眼利落漂亮。
如彈幕所言,寶寶的鼻子確實更像他。
我張了張嘴,差點脫口而出一句「是的,我和你之間有一個孩子。」
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
生怕別人把我當成神經病。
剛才說話的男生走過來,好奇:「學長,誒?你們認識?」
薄欽眼神總帶著一點居高臨下的高傲。
他將東西遞給我,聲音沒什麼情緒,「不認識。」
我躊躇著說了一聲謝謝。
「媽媽,媽媽我困啦。」
寶寶揉著眼睛剛好走出來,然後眨了眨,慢慢瞪大眼。
我心裡咯噔一下,直覺不好。
下一秒,她果然朝薄欽的方向飛奔過去。
「爸爸!」
久違的彈幕再次上線。
【論暗戀對象突然給我生了一個女兒是什麼體驗?】
【看見真夫妻我們要說什麼?】
【99!】
【99!】
4
場面陷入詭異的安靜。
只有寶寶興奮軟萌的叫聲,「爸爸,窩好想你!窩和媽媽都好想你!」
她揚起圓乎乎的臉蛋,兩隻小手緊緊抱著薄欽的小腿。
我臉色爆紅,恨不得掩面逃離,「寶寶,回來,是誰說好不會亂跑的!」
「媽媽,這是爸爸呀,你不認識了嗎?」
她嘟嘟嘴,扭頭又蹭蹭薄欽的褲子:「爸爸你來接我們了嗎?」
「你怎麼不說話呀?」
薄欽怔愣了好久,慢慢回過神,不可思議看著身下的小糰子,伸手捏了捏她臉上的嬰兒肥。
我看到他臉上寫滿難以言喻的情緒。
半響,那張薄唇才動了動,遲疑地看向我:「……媽媽?」
耳郭上的銀色耳釘閃著光澤。
我飄忽不定目光被吸引過去,頓了頓,注意到他的耳尖一點點變紅。
5
「學、學長,你女兒這麼大了!」
學弟震驚瞪大眼:「原來這就是嫂子嗎?」
另一個學弟探頭過來,語出驚人,「你是說這個眼睛圓圓,臉也圓圓,長得特別可愛的女生是這個小朋友的媽媽?」
我有點欲哭無淚。
生怕他們腦補什麼未婚先孕的狗血戲碼,連忙找補:
「這是我妹妹,平常就喜歡玩點過家家的小把戲,你們千萬別當真!」
說著,我趕緊把小糰子扯回來。
她抱薄欽不肯撒手,「媽媽,我不,為什麼我們不能帶爸爸一起呀?」
我尷尬不已。
「我來吧。」
薄欽突然開口,彎腰抱起寶寶,「剛才她說睏了,哪裡可以休息?」
……
這裡店小,沒有休息間。
我在前台一邊招待客人,一邊默默關注角落的空桌。
薄欽腦袋微垂,目光專注。
小糰子蜷縮在他懷睡得香甜。
他時不時輕拍女兒背部,動作溫柔,與鋒利的少年氣割裂開來,竟有種初為人父的味道。
下班後。
我從他懷裡接過寶寶,低聲道謝,「謝謝你,今天麻煩你了。」
「我叫薄欽。」
我一愣,「我知道,我聽沈白宸提過你。」
6
我跟薄欽交換了聯繫方式。
在聊天框敲敲打打半天,斟酌用詞。
直到手機彈出通知:【先用後付扣費憑證:998.1 元】
我立即點擊發送:【你明天上午有空嗎?我想約你說件事。】
對面秒回:【好。】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男生宿舍樓下等著。
盯著腳尖,心思飄忽。
正胡思亂想時,頭頂傳來一聲冷笑:「何稚霜?」
是沈白宸。
他下巴微抬,桀驁不馴俯視著我。
「我還以為你多硬氣,現在又來找我做什麼?」
他嘴角上揚,篤定我是來認錯的。
還想著像以前一樣,高高在上等我去哄他,最好再掉兩滴眼淚,他才會施捨一句原諒。
無論大小的矛盾,在他那裡就能翻篇。
見到我沒反應,沈白宸嘖了聲,煩躁抓了把頭髮。
「這幾天氣也該消了吧,再作就沒意思了啊,這次就算是我的錯,行了吧?」
「社團過幾天有個慶功會你陪我去,記得穿得漂亮點。」
我默默後退一步。
「我們分手了,你找別人去吧。」
他眉眼舒展,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
「你果然還在吃林念的醋,我跟她真的又沒什麼。」
事到如今,還在裝。
社團招新那段時間,他經常跟我吐槽有個學妹笨手笨腳,什麼事都做不好,反覆教她才行。
分享的次數越來越多,林念的名字和他們之間各種零星小事頻繁穿插在我和沈白宸的約會。
等我察覺不對時,他看向林念的眼神已經變了。
精神出軌了,肉體出軌只是時間問題。
我早該預料到的。
等了半天沒看到薄欽,我有點納悶地給他發信息。
【你好,我已經到你們宿舍樓下了,你現在還沒下來嗎?】
薄欽:【……我在你們宿舍樓下。】
這就尷尬了。
我扭頭就走。
沈白宸猛地來抓我的手,力道很重。
「喂,我都說是我的錯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他咬牙切齒:「我耐心有限,你別太得寸進尺了!」
我不明白沈白宸到底想要什麼,不分手不行,分了也不行。
難道要一直折磨我才開心嗎?
我頓時也來火了。
「到底是誰得寸進尺?你跟林念那天晚上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出軌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我再重複一遍,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都知道了?」
沈白宸臉色瞬間蒼白。
很快,他又不屑冷笑。
「就算我跟別人睡了一次又怎麼樣,何稚霜,你從小到大能離開我嗎?別忘了你欠了我家多少!我說不準分,你就不能分,這輩子只能跟在我身後,懂嗎?」
我沉默看著他。
無聲較量。
他率先移開視線,低罵了一句髒話。
「別用這種看死人的眼神看我。」
我費力把手抽回來,「好聚好散吧。」
這算是我最後的體面。
走遠了,依稀聽見身後的嬉鬧聲——
「霜妹這次真要跟你分了?」
「唉,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分手有人成,你這兒分了,欽哥倒是罕見地約會去了。」
「走走走,我們去看看是哪位天仙把我們宿舍的高嶺之花給摘下來了。」
6
【行啊,那我就跟別人在一起。】
【何稚霜,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最好別後悔,別像之前一樣哭著來求我。】
我無語地拉黑這個號碼。
「你想喝什麼?」
清冽的聲線從頭頂響起。
我回過神,擺擺手,「不用啦。」
薄欽沒說什麼,自己拿了罐啤酒,勾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口在我對面坐下。
約定地點臨時改成他家的大平層。
悄悄按了下底下的真皮沙發,身臨其境,我這才真切體會到他富二代的身份。
我看著他滾動的喉結,忽然又覺得渴了,咽了咽口水,「我也想喝點啤酒。」
畢竟酒壯慫人膽。
他愣了下,竟然將手中的那罐遞給我。
瞳仁黑漆漆盯著我。
「啤酒只剩這個了,可以嗎?」
我鬼斧神差接過來。
臉很沒出息地紅了。
第一次嘗試喝酒。
口感冰涼帶點苦,不好喝,但還能接受。
「你已經和沈白宸分手了?」他忽然問。
「前兩天就分了。」
「那個小女孩呢?」
猛灌了好幾口啤酒,我一鼓作氣。
「對,我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她不是我妹妹,而是我們的女兒……對,她是我們的女兒。」
等了會兒。
對面好久沒反應。
我偷偷抬頭。
薄欽表情出神,對上我的目光,睫毛緩慢眨了眨。
那張漂亮冰冷的臉,忽然唇角彎起,笑了一下:「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
我很震驚,「你這就信了?」
他聲音聽上去很愉悅,「嗯。」
我懷疑他也是穿越的,誰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接受事實啊?
我可是做了親子鑑定才肯完全相信。
我不放心地又補了一句,「你可以去做親子鑑定。」
「不用。」
【嗨呀,男主經常去沈白宸朋友圈偷女主照片,跟自己照片合在一起用 ai 生成未來寶寶,看到咱們寶寶的臉就能看出幾分像他,幾分像女主。】
【男主畢竟暗戀這麼久的女主,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肯定求之不得啊。】
信息量有點大。
我腦袋亂亂的,忍不住問出口:「你喜歡我?」
薄欽作為校內風雲人物,眾星捧月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另一個世界高不可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