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醫務室成了我的常去地。
不是這裡疼就是那裡疼,有時候還陪著姐妹去他那裡看病。
久而久之,在他那裡混熟了臉。
又是一天體育課到他那裡避暑,空無一人的醫務室里,我毫不客氣地坐在空調下面吹著。
謝清硯摘下金框眼鏡,摁了摁眉頭:
「夏同學,你想鬧到什麼時候?」
我坐在那裡晃了晃腿。
「謝醫生,我小腿有點不舒服,你可以幫我看看嗎?」
他嘆了口氣,在我面前蹲下,指尖輕輕在我小腿處按了按。
邊按邊抬頭確認:
「是這裡不舒服嗎?」
光影一下下在他臉上晃動,疏朗的眉目微微蹙起,神情安靜認真。
我忍不住走了神。
「夏檸?」
他抬起頭看我,淡淡的木質氣息鑽進鼻間,讓人恍惚。
我笑了一下,「謝醫生按過之後好多了。」
他聞言站起身,自顧自地脫下手套,將一瓶藥油塞進我手裡。
「腳踝還有一點腫,不要劇烈運動。」
「還有,以後不要再來了。」
「醫務室不是夏小姐胡鬧的地方。」
安靜的話語一下下打在我心上。
我不否認我接近的手段拙劣。
但面前的這個男人,真的很難靠近。
我坐在那裡,靜靜地問他:
「你很討厭看到我嗎?謝清硯。」
他手指頓了一下。
輕輕回了個「嗯」。
6
回去之後,我開始惡補關於謝清硯的一切。
謝清硯,男,二十五歲。
棄醫從商,和商業聯姻的妻子離婚後回國。
最重要的是——
戀愛史為零。
我沉迷地看著他的資料,探索關於他的一切,沒注意後面的動靜。
我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腳下雨水打濕的青苔讓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
「檸檸!你怎麼樣了!」
蘇酒和季婷圍上來。
這回沒那麼好運有謝清硯接著。
白皙的皮膚被擦破了一大塊,流血的傷口觸目驚心,連同上回沒好的腳踝腫成了一大片。
我正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那張熟悉的臉又出現在我面前。
謝清硯什麼也沒說,直接把我打橫抱起。
「謝清硯!你放開我!」
「我不要你抱!也不要看到你!」
「你不是說你討厭我嗎?我也討厭你!」
我掙扎著,想從他懷裡下去。
結果被他像哄小孩一樣晃著哄:
「別鬧了好不好,不討厭你。」
有一瞬間感覺自己裝不下去了。
面對這麼溫柔的一個人,根本討厭不起來。
去醫院的路上他車開得很快,一路上我都疼得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攥著他的衣角。
「忍一忍,馬上到了。」他聲音放得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到了醫院,他直接抱著我衝進急診室,連挂號都省了。
「謝醫生?」護士驚訝地看著他。
「我朋友,麻煩優先處理一下。」
他站在一旁,看著醫生給我清創包紮,眉頭始終緊鎖。
「可能會有點疼。」醫生提醒道。
我還沒反應過來,謝清硯已經把手伸到我面前:「疼就咬我。」
我愣了一下,突然覺得鼻子發酸。
最後我還是沒咬他,只是緊緊抓著他的手指。
包紮完,他蹲下來幫我穿鞋,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什麼珍寶。
「為什麼這麼不小心?」他低聲問。
我看著他頭頂的發旋,突然說:「因為想見你。」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接話。
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說話。直到車停在我家樓下,他才開口:
「夏檸,我不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
「我離過婚。」
「我不在乎。」
「我比你大五歲。」
「正好。」
他無奈地笑了:「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我湊近他,認真地說:「喜歡你溫柔,喜歡你認真,喜歡你明明很關心我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他的耳尖悄悄紅了。
「謝清硯,我們試試好不好?」我拉住他的手。
「就試一個月,如果你還是不喜歡我,我保證不再打擾你。」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嘆了口氣:
「夏檸,對不起。」
7
原來的校醫回來了,謝清硯再沒有出現在學校過,我知道他在躲我。
我孜孜不倦地打聽到他的住所。
每天到他樓下喂野貓。
他都看在眼裡,卻從來沒有下樓主動跟我說一句話。
有次甚至還直接忽視我回了家。
接著那天他給我發了條消息:
【我有女朋友了,別來找我了。】
我看著消息沉默。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麼用心追一個人。
閉上眼全是謝清硯溫柔克制的樣子,為我上藥時滾動的喉結和炙熱的手指。
第二天去的時候下了暴雨。
既然他說有女朋友,我就想其他辦法。誰知道貓糧還沒掏出來,就看到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把我常喂的那隻三花重重摔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住手!」
「哪來的娘們!滾開!」
男人重重把我推翻在地,手上的剪刀把我的手臂劃了口子。
鑽心的疼傳來,我看著沾滿泥濘的皮靴就要踩在哀嚎的小貓身上。
我下意識伸手去擋,下一秒男人被人踹翻在地。
謝清硯抱住我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夏檸,沒事吧?」
「疼……謝清硯,好疼……」我扯著他的衣角撒嬌。
他輕拍著我的背哄著:
「深呼吸,放輕鬆,等會兒就好了。」
警察把報警的人帶走了,有熱心的女同事把小貓收養了,帶去了寵物診所。
雨還在下,把我和謝清硯都淋透了。
浸濕的襯衫包裹著他緊實的小臂,肉色的肌肉若隱若現。
他看了我一會兒,毫不猶豫地把我打橫抱起,往樓上走。
一路上我故意激他:
「謝清硯!你不是有女朋友嗎?不要把我帶去你家!」
「我不當三!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他一路沒說話,直接開門把我放倒在了沙發上。
我第一次看到他摘下眼鏡的樣子,脫去了溫柔氣質的他,整個人危險又迷人。
他熟練地在我面前半蹲,打開醫藥箱為我處理傷口。
我捕捉到他眼裡閃過的心疼。
濕漉漉的襯衫還貼在他身上,胸口隨著呼吸起伏著,肌膚上的指尖卻格外炙熱。
我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包紮完。
醫藥箱「啪」地一聲關上,他起身的瞬間我拽住了他的領帶。
他不受控制地前傾上來。
「唔……你幹什麼?」
他半撐著沙發,整個人將我罩住。
卻小心翼翼地不壓到我的傷口。
「謝清硯,你騙人。」
「你根本沒有女朋友。」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
「夏檸,別鬧。」
「那你為什麼躲著我?」
我拽著他的領帶不鬆手。
「明明就很關心我,為什麼要裝作不在意?」
他的呼吸明顯亂了,眼鏡後的眸子暗沉沉的。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我。
「我怕我會傷害你。」
「我不怕。」
我湊近他,
「謝清硯,你敢不敢親我?」
他猛地僵住了。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吻落了下來。
和想像中不同,他的吻又凶又急,像是壓抑了很久的野獸終於掙脫牢籠。
我被他親得喘不過氣,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他的襯衫。
「夏檸......」
他抵著我的額頭,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我給過你機會逃走的。」
8
那天之後,我和謝清硯正式在一起了。
他比我想像中還要溫柔體貼,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飯,連我隨口提過想吃的甜品都會記在備忘錄里。
「謝醫生,你這麼會照顧人,前妻怎麼捨得和你離婚啊?」我趴在他背上好奇地問。
他切水果的手頓了頓:「商業聯姻,沒有感情。」
我「哦」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
「那我們現在算什麼?也是商業聯姻嗎?」
他轉身把我抱到料理台上,輕輕捏我的臉:
「是自由戀愛,夏小姐。」
我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脖子:
「那謝醫生喜歡我什麼呀?」
他認真想了想:
「喜歡你勇敢,喜歡你執著,喜歡你明明可以當大小姐卻非要追著我跑的樣子。」
我湊上去親他:
「那謝醫生要不要考慮和我結婚?」
他愣住了。
我趕緊補充:
「開玩笑的啦!我才二十歲,結什麼婚……」
手機突然響了好幾下,是謝遲發來的消息: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生日禮物我已經收到了,我原諒你了。】
他不知道用誰的手機發來的消息。
我低下頭回覆:
【扔了吧,忘退貨了。】
是分手的前幾天買的,都忘記給他買了什麼了。
那邊沒有再回復。
晚上千金圈聚會,還是謝清硯送我去的。
他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晚上我來接你。」
就算是酒局,姐妹們也在忙乎各自的終身大事。
不是和京圈佛子熱戀中,就是和高嶺之花搞曖昧。
還有一些洗了一大堆照片,人都還沒找著。
去找他們的時候,我路過一個包廂,門大敞著,裡面的人躺在沙發上肆意又張揚。
似乎是剛從盤山公路那邊飆車回來,旁邊還放著他最心愛的頭盔。
「遲哥,你和夏檸怎麼樣了?」
他皺了皺眉:「什麼怎麼樣?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窮學生,跟她只是玩玩而已。」
「再說了,我跟她在一起不就是輸了大冒險嗎?」
「本來想睡到了再扔的,但是太粘人,不想談了。」
聽著他的對話,我鬆了口氣。
原來這段戀愛不止是我當作遊戲。
心裡僅剩的一點點愧疚感也蕩然無存了。
抬腳準備離開的時候,李明突然喊了我:
「嫂……嫂子,你怎麼在這裡?」
我回過頭,看向沙發上散漫的人。
「路過而已。」
謝遲發出一聲嗤笑:
「誰信啊,肯定是特地來找我的吧?」
「夏檸,放不下我就直說,別搞那些彎彎繞繞的。」
我皺了皺眉:「抱歉,我已經有聯姻對象了。」
「還有,你剛剛說的那些話真的很沒品,誰跟你在一起誰倒霉。」
謝遲臉色僵了一下,「聯姻?」
他發出一聲諷刺的哼笑:「你一個窮學生能跟誰聯姻?商圈大佬?還是京圈太子爺?」
包廂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她手上的包包是這一季的新款!很難配貨的!」
「是真的!我找了好幾個櫃姐都沒買到!」
「還有她身上的衣服也是最新款的吧,好像是 xx 家的私人定製的!」
他們的話傳到了謝遲耳朵里,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隨後發出一聲嗤笑:
「這麼快就著急和我分手,原來是找到下家了啊。」
「是哪個富二代啊?他能給你的我給不起?」
是你哥。
我當然沒回他,打算趕緊走人。
誰知道有人認出了我。
「謝遲你在說什麼啊!人家可是夏家的千金大小姐,別人給她做下家都不夠格,她怎麼可能去做別人的下家!」
還是被認出來了,我掃了一眼,有點眼熟,應該是在哪個酒會上見過。
「夏檸是夏家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
謝遲臉色僵了一下,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還有更不可置信的呢,我的聯姻對象還是他哥。
「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群里的姐妹瘋狂催促,待會兒又要罰酒了。
他立馬扯住我的手不放開,將我拉出去壓到了無人的角落。
「謝遲!你幹什麼!放開我!」
「幹什麼?耍我好玩嗎?夏家大小姐?」
我的手腕被他摁得發紅,他掐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對視。熟悉的薄荷味道鑽進鼻間,陰影壓在我身前強勢又霸道。
我抬起頭看向他:
「到底是誰耍誰?」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對你百依百順,反倒是你隔三岔五地給我戴綠帽子。」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謝遲,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好聚好散。」
他沒話說了,鬆開我懶散地靠在牆上,自顧自地點了根煙。
指尖的猩紅在暗處一明一滅。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行啊大小姐,我們好聚好散。」
9
出去的時候我還帶著氣。
坐進車裡的時候,謝清硯幫我系好安全帶,撓了撓我的下巴。
「誰又惹我們大小姐生氣了?」
「今天聚會碰到一個討厭的人,不過已經說清楚了。」
他抓起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湊上來親我的臉。
「這樣呢?還生氣嗎?」
他平時清冷的眼裡染上笑意。
他在哄我。
「不生氣了。」
我瞬間被他哄好了。
想到今天聚會上大家都基本找到了自己的聯姻對象,父親那邊也在催促,我還是把話問出了口。
「阿硯,你可以做我的聯姻對象嗎?」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我知道他很反感商業聯姻,沒想到這麼反感。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我臉頰上摩挲著,他的聲音低啞:
「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你還不夠了解我……萬一你不喜歡我了,那一切都還來得及。」
謝清硯口中真正的他到底是什麼樣的?
我被他摁在車窗上吻著,看著那雙布滿情慾的眼睛走了神。
舌尖被人懲罰似的咬了一下,眼睛隨即被人捂上:
「乖檸檸,閉眼。」
10
還沒來得及了解真正的謝清硯,我就被父親安排了他滿意的聯姻對象。
一位海城的富二代,看起來風度翩翩,和我站在一起也算般配。
但是見過謝清硯這樣好的,再看什麼男人都顯得寡淡。
「檸檸,可以這麼叫你嗎?」李臨穿著藏藍色的西裝,將切好的牛排轉到我這邊。
「李先生,我們還不熟,叫我夏檸就好。」
見我滿臉拒絕,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端起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