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立刻使用的。
這不就是我一開始想要的安全嗎?
可鬼使神差一般,我想,我還想再看一下顧邵安。
於是我等到了又一次進副本的夜晚。
顧邵安這次不知道怎麼,傷得很重。
他的癒合能力很強,通常不到一小時就能恢復。
但是那天晚上,他昏睡了一晚上。
顧邵安的夢並不安寧。
滿頭大汗,一直念叨著別走別走,身上的傷口不停在崩裂。
我想著,陪他幾天,我就徹底結束這場遊戲。
可偏偏這樣的想法才冒出來。
背包里的道具就開始出現五分鐘使用期限。
幾乎下意識地,我點擊了使用。
眼前的顧邵安,熟悉的小院,全部隨著旋渦,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我被丟回了現實。
眼前再沒有進入副本的倒計時。
不論如何也再無法調出遊戲的個人系統。
就像我當初莫名其妙被拖進恐怖遊戲之中一樣。
這場鬧劇,也這麼莫名其妙結束了。
除了完成任務留下的金錢,其他一切,什麼都沒有變。
9
我惶恐了很久,害怕一切會捲土重來。
但是沒有。
生活又恢復成一潭死水。
沒有詭異,沒有規則。
也沒有,顧邵安。
每到夜晚,眼淚總比困意先一步降臨眼底。
到後來,我覺得這樣的狀態不行。
我開始有意封存所有關於恐怖遊戲的記憶。
從遊戲中得到的東西足夠讓我不工作也活得很好。
我從大城市離開,回到了老家。
安穩生活了幾年。
如果不是這場夢,我可能只有偶爾午夜夢回,控制不住的時候,才會記起來這些。
我捂著臉,努力回憶著剛才夢中那條小蛇的樣子。
那不會……是顧邵安和我的孩子吧?
念頭冒出來的同時,我又覺得有點荒謬。
顧邵安是雄性,我也確認自己並沒有生育過。
雖說恐怖遊戲里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都很正常。
可就算有孩子,也早該有了。
我都離開恐怖遊戲幾年了,突然出現,算什麼呢?
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我強迫自己將這些雜亂的思緒封存。
只是夢而已。
我這樣安慰自己。
可心裡依舊突突跳得厲害。
我去省里最有名的道觀拜了拜,想求個平安符。
在神佛前俯身跪拜時,顧邵安的臉又在腦中閃過。
他皺著眉,臉上滿是細小的傷口。
強大的 BOSS 可憐又委屈地問。
「你不要我了嗎?」
我恍惚一瞬。
睜開眼,依舊是香火旺盛的道觀,俯瞰眾生的神佛。
這是現實。
不會再有危險,當然也不會有顧邵安。
坐到車上,我低頭看著手中另一個寫著顧邵安名字的平安符,嘆了口氣。
10
那之後,或許是平安符起了作用,我好久都沒有再夢到小蛇。
我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還有一點複雜。
恐怖遊戲是我這一生都避之不及的噩夢。
但顧邵安……
時至今日,我已經理不清到底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
可不論如何,也見不到了。
我將繡有顧邵安名字的平安符放在了書架上。
這兩天老家的親戚又來說親。
好容易將人送走,我疲憊靠在床頭,想稍微休息一下。
可一閉上眼,睡意如同黑洞,很快將所有的意識都吞沒了進去。
渾渾噩噩,好像又做起了夢。
我又看到了那條很像顧邵安的小蛇。
只是這一次,它好像很意外看見我。
小蛇焦躁地扭動身軀,齜牙朝我撲來,似乎是想驅趕我。
我踉蹌後退兩步,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驚嚇中睜開眼。
面前不是
而是一處陌生,陰暗的平原。
消失許久的系統通知框出現在眼前。
【歡迎來到 SS 級副本——《大逃殺》。】
【本次任務時間七天,請努力在此期間活下去。】
【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
11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不是夢。
過去幾年無法調出的遊戲面板也如影隨形,出現在視野之中。
周圍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面露迷茫,有的則已經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
我反覆閉眼睜眼,一切都沒有變化。
擺在面前的事實讓我只能頹然確認一個事實。
我真的回到了恐怖遊戲里。
明明那個時候道具生效,我也在現實世界平安度過了幾年。
為什麼會突然回來?
我第一反應。
是顧邵安做的嗎?
他想和我在一起,我不僅沒有答應,反而還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徹底離開了這裡。
所以他很生氣,在幾年之後忽然想起來了找我麻煩?
……好像有點奇怪。
不等我細想。
隨著全部玩家醒來,遊戲正式開始。
蠢蠢欲動的詭異從各處湧出,奔向在場的所有人。
提著斧頭的詭異追在我身後。
對上對方眼睛的一瞬間,我覺得心裡跳了一下。
但很快,在對方斧頭不斷地追擊下,我腦子裡就只剩下了逃跑。
好久沒有再經歷過這樣生死存亡的時刻。
身體的反應已經有一些跟不上腦子。
幾次逃竄下來,胸口裡像安了個風箱,呼呼吹得生疼。
詭異每次都只差一步,就能給我致命一擊。
非常熟悉的幸運。
我咽下喉嚨里的血腥味,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尋找能暫時躲藏的地點。
一不留神,被詭異追著改道的玩家無意踢來一塊石子,砸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吃痛踩空,跌倒在地。
磨得發亮的斧頭被詭異高高舉起,直直衝面門劈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手緊緊攥住我的手腕,狠狠推了我一把。
落下的斧頭擦著我的耳朵,狠狠嵌入地面。
眼看對方預備提起斧頭再來第二下。
我終於在道具背包中翻找到以前剩下的隨機傳送道具,反手牽著推了我一把的小手。
一陣白光閃過。
逃竄的玩家,提著斧頭沉默的詭異,統統消失在了眼前。
12
這次傳送的運氣依舊很好。
道具將我們帶到了一個乾淨空曠的山洞裡。
到處檢查了一下,確認附近沒有危險後,我這才暫且安心,看向了救我的人。
那是一個小男孩。
約摸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黑紅色的唐裝,瘦瘦小小。
等看清他的臉,我忍不住瞳孔緊縮,捂住嘴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喊出聲。
除了一雙眼睛和我一樣,小孩簡直就是顧邵安的縮小版。
最重要的是,一看見這孩子的臉,我就莫名有一種親近的感覺。
……莫非我真的曾經和顧邵安有過一個孩子?
謹慎用道具確認,對方並非詭異偽裝後,我一臉複雜地蹲下身,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被我問愣住了,呆著不說話。
好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吐出兩個字。
「……回回。」
好隨意的名字。
我皺眉:「顧邵安是你爸爸?」
回回抿著唇不說話,一副彆扭的模樣。
「行吧,不說就不說。」我無奈,「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回回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剛剛那麼一陣兵荒馬亂,我身上亂糟糟不說,回回手上臉上也被颳了許多口子,正往外冒著血。
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是顧邵安怎麼弄出來的。
但身體天然的親近感,還是讓我沒有辦法漠視他的傷口。
更何況,小孩子剛剛還推了我一把,救了我的命。
我從道具包里取出繃帶和藥水,抓住回回的手。
「可能會有點痛。」我提醒道。
回回輕輕哦了一聲。
我認真給他包紮好手上的擦傷,接著抬起頭,給回回處理臉上的。
小孩沒哭也沒鬧,只是靜靜看著我,連眨眼也捨不得似得,異常專注地看著我。
該說不愧是顧邵安的崽嗎。
這樣子,和以前我每天早上醒來時候看到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
處理好所有的傷口,我捏了一下回回的臉蛋:「好了。」
粉雕玉琢的小孩紅著耳朵,磕磕巴巴地道謝。
13
我本來以為和這麼大個疑似親兒子的孩子相處,會有點彆扭。
但回回聽話的簡直不像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
我讓做什麼,他就乖乖聽話做。
不多看,不多問。
他做一切都很小心翼翼,要看好幾次我的臉色才敢有行動。
回回格外愛黏著我。
停下來休息時,他總要小心挪到我身邊,貼著我或者抱住我的手臂才會稍稍放鬆一些。
見到了長相駭人的詭異,回回窩在我胸前,憋得臉都紅了,也不會哭出聲。
一整天的時間,我帶著他到處逃竄,意外順利得不可思議。
夜幕即將降臨。
我和回回窩在新找到的藏匿點裡,看著天邊的橙光一點點暗淡下來。
天完全黑了。
我並沒有像以前一樣被傳送到顧邵安的院子裡。
我一下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人總被慣著,理所應當多了,就容易驕縱過頭。
顧邵安又不欠我什麼,憑什麼一直幫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緊緊抓住回回的手,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算起來,這還是我從離開第一個副本之後,在恐怖遊戲里經歷的第一個夜晚。
夜晚的詭異比白日裡要兇殘強大。
但托顧邵安的福,我從沒有面對過那些。
黑暗中,我握著砍刀,倚靠在牆壁,掐了自己好幾下才勉強驅逐掉湧上來的睡意。
安逸生活過得太久了,身體根本沒有辦法那麼快適應。
無奈,我只好戳了一下回回:「顧邵安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危險?」
「他是有了新歡,所以覺得你累贅不要你了嗎?」
除了這點,我實在是想不到為什麼顧邵安會放任回回一個小孩子在這麼危險副本之中流浪。
要知道,強大如他也不能在恐怖遊戲里來去自如,總會帶著傷回到小院。
回回忙不迭地搖頭,一臉不可置信:「我……他沒有,他不會!」
小孩急得臉都漲紅了:「他只會愛你一個人,不會變心的。他只是怕你危險,怕你不接受他再出現在你面前,所以才……才讓我來找你。」
我好笑地戳了一下回回的腦袋:「你又不是你爸,你怎麼知道他怎麼想的。」
回回有些委屈,認真道:「我知道的。」
「我真的知道。」
心裡湧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我靜靜看著回回的臉一會,垂眸開口:「話說回來,這麼久了,你還沒有喊過我媽媽。」
回回身體一僵。
「之前總來我夢裡喊媽媽的,不是你嗎?」我問。
回回的目光游移了一瞬,抿著唇不開口。
見他遲遲不開口,我也沒有催促他,只是撇過頭做出了失落的表情。
回回頓時變得有點慌亂。
他扯著衣角,糾糾結結半天,卻還是吐不出一個字。
這副做錯事的表情。
和顧邵安,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是與其說像顧邵安的孩子,不如說更像……
「我逗你的,別著急。」我扯開話題。
回回這才鬆了一大口氣。
他觀察了一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坐下,貼在我的身側。
我漫不經心地詢問:「這些年……顧邵安還好嗎?」
回回皺著臉蛋:「他很想你,一直在等你。」
小孩抓著我的衣角,將腦袋擱在自己膝頭,扭頭認真看著我。
「他知道你很害怕他,所以一直都不敢接觸任何和你有關的事情。」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會回來,對嗎?」
回回沒反應過來,點點頭:「是,當初你獲得的那個道具其實是個陷阱……」
他忽然怔住,猛地閉了嘴。
我低頭看著他,笑了一聲:「顧邵安,怎麼不繼續說了?」
14
其實從一開始看見回回……或者說縮小的顧邵安時,我是真的以為這是顧邵安和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