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精倒是會勾人的,大晌午飯都沒給人吃,就跑來地里把活都幹完了。」
我已經沒有心情跟他吵了,我的心滾燙一片,連帶著我的眼睛。
我覺得,我一直想要但瞿墨白沒給的答案,已經擺在眼前了。
我掏出手機給瞿墨白打電話,可聽著那頭的聲音,我的心又徹底涼了下來。
瞿墨白,把我拉黑了。
微信上他只留給我一句話。
【家七七,如果你不想要我的愛,那就讓你嘗嘗我的恨!】
我:……
5
「七七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奶奶坐在旁邊掰著苞米,側頭看我。
爺爺正將奶奶剛剝好的苞米粒偷偷喂雞,聽了這話,側過頭看我。
我加快了剝苞米粒的速度,「晚上喝玉米粥好不好?」
奶奶抿唇沒說話,她看了一眼門外。「小瞿離開了,七七,不然你也回……」
「奶奶想喝稠一點還是稀一點?」我打斷她的話,朝著廚房走。
她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晚飯後我早早睡下,將大腦完全放空,不想再去思考一些有的沒的。
可直到奶奶急促地敲響我的房門,我從床上一骨碌爬起。
「你爺爺不見了!」
我呼吸一窒。
爺爺有阿爾茲海默症,這會兒已經深夜,他能去哪兒?
村裡沒有監控攝像頭,我和奶奶只好拿著手電筒,沿著鄉間的小路找。
周圍的鄰居聽到動靜,也陸陸續續加入。
「爺爺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我問奶奶。
奶奶急得滿頭大汗,「我就去上個廁所,他怎麼就不見了?」
那應當沒有走太遠,我長舒一口氣。
既然村子裡沒有,那就在周遭的樹林裡。
我晃動著手電筒朝樹林走去。
沒走幾步,果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提著手電筒快速朝那邊跑去。
下一秒,聽到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
我眉頭緊皺,心臟猛然漏了一拍。
這叫聲讓我的心都揪了起來。
只是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還不等我細想,就聽到了爺爺的聲音:「爸爸的爺爺叫奶奶。」
我額頭掛滿黑線,就見到不遠處,瞿墨白背著我爺爺,踉踉蹌蹌地朝這邊跑來。
瞿墨白的臉色十分難看,眼裡滿是驚恐,見到我時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
「你怎麼在這兒?」我皺著眉看他。
瞿墨白快速跑到我跟前,伸手拉住我的胳膊。
「先出去再說!」
他一手托住我爺爺的屁股背著他朝前跑,一手拉著我的胳膊。
林間的風吹過臉頰,吹過耳畔。
我看著高大的男人黑黝黝的後腦勺,眼裡複雜一片。
我爺在瞿墨白背上被晃得前後顛倒。
剛出樹林,我猛地拉住他的胳膊,「你慢點,我爺要被你顛吐奶了!」
瞿墨白停下,心有餘悸地朝身後看了一眼,才將我爺緩緩放下。
「爺爺沒事吧?」我急忙去拍爺爺的背。
爺爺弓著腰在一旁乾嘔,「這一塊錢花得真值,搖搖車的力氣也太大了。」
我嘴角抽了抽,「您這麼晚不睡覺,跑到樹林去幹什麼?」
可隨後,我看見他手裡的東西。
爺爺的手裡攥著一隻小小的瓶子,他拿到我面前,裡面是四五隻螢火蟲。
「七七不高興,爺爺哄七七。」
我扭過頭不想讓他看見我差點落下的眼淚。
小時候,我生悶氣不吃飯爺爺就會給我捉螢火蟲。
瞿墨白站在我面前。
「家七七,你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我嗎?」
他這話問得小心翼翼。
我抬眼看他,男人已經沒了剛剛的狼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月亮慢慢爬過樹梢,我深吸一口氣。
「沒錯,我的喜怒哀樂全部都……」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瞿墨白直挺挺地倒下了。
我嚇了一跳,慌了。
爺爺在一旁手舞足蹈,指著瞿墨白的褲腳:「有蛇咬我!搖搖車背我起來,搖搖車被蛇咬了!」
我瞪大眼睛,仔細去看瞿墨白的腳踝,那腳踝上還盤著一條涼冰冰的小蛇。
我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好在奶奶他們及時趕到。
村裡的醫生將毒蛇從瞿墨白的腳踝上扯了下來,放在手裡看了又看。
「沒事兒,這蛇沒什麼毒,只能致人昏迷,睡一會就沒事了。」
我終於放下心,將瞿墨白扶著躺在我的床上。
奶奶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這小子算是救了你爺爺,在不知道那時有沒有毒的情況下,先將老人背起來了,是個可託付的。」
「奶奶看得出來你喜歡他,這小子對你也很有意思,有什麼話好好說開了。」
說完,她就拉著爺爺回房了。
5
我撐著腦袋坐在瞿墨白身旁。
他的眉頭緊皺,鼻樑堅挺。
我伸出手,輕輕將他皺起的眉頭撫平。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大半夜會出現在那片樹林,可我知道他是為我而來。
瞿墨白的右手拳頭緊攥,我輕輕將手搭上去,想要掰開看看,他手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我以為要費一番力氣,畢竟昏迷的人是沒有意識的。
可在我手腕搭上的瞬間,瞿墨白的手掌瞬間攤開,就像他的眉頭一樣,察覺到我的氣息,就這麼輕易地舒展開了。
一隻散發著微弱螢光的螢火蟲,慢慢從他手心飛了出來。
我鼻尖一酸,將手塞進他的掌心,貼在他耳邊輕輕問他:「瞿墨白,你醒來我們復合好不好?」
次日一早我是被手掌的滾燙熱醒的。
我睜開眼,就撞見一雙深邃的眸子。
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醒來,瞿墨白慌亂地將視線挪開。
我好笑地看著他耳尖慢慢通紅,湊近去問他:「瞿墨白,你昨晚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的樹林裡?」
他輕嗤一聲,「散步,看月亮。」
我就知道會是這個說辭,瞿大少爺好像永遠在散步。
從京城散到了小山村,從賓館散到我家的樹林裡。
我點點頭,「那你還挺閒的。」
瞿墨白扭過頭瞪我,「家七七,你知道你傷害了一個男人的心嗎?」
我強壓住喉間的笑意,「那怎麼辦?」
他盯著我的嘴唇咽了咽口水,「你說呢?」
我慢慢湊過去,瞿墨白慢慢閉上眼,他的氣息越來越滾燙。
「咯咯噠——」窗外的大公雞突然發出了亢奮的雞叫。
我一把推開湊過來的他。
下一秒,奶奶一腳踹開房門。
雞叫的第一聲,必是我奶起床幹活的信號。
她在院子裡扯著嗓子喊:「七七醒了嗎?早上喝不喝玉米粥?」
直到奶奶的腳步走向廚房,我看著依舊在生悶氣的瞿墨白,好笑地問他:「你剛剛湊過來幹嘛?」
他瞪了我一眼,「還說我呢,你不也湊過來了,你想幹什麼?」
我看著他笑,「我想復合行嗎?」
瞿墨白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卻還是一秒將笑壓回去,強硬地板著臉,「我考慮考慮。」
我撐著腦袋看他,「考慮多久?」
「那我答應你,但……」
話還沒說完,我家的院門再次被一腳踹開。
餘生哥光著膀子走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兩個土雞蛋。
「七七,昨晚上我在地里幹活,沒幫上什麼忙。聽說爺爺找回來了是嗎?」
瞿墨白的臉瞬間黑得像炭一樣,看著餘生哥裸露在外的上半身,一把捂住我的眼睛。
「你怎麼進別人家不穿衣服!死綠茶!」
餘生哥有些尷尬地撓撓腦袋,「我剛從地里幹活回來。」
我點點頭,向瞿墨白解釋:「我們鄉下有的人家,嫌下午太熱,就會清晨起來做工,鄉下漢子下地很多都……」
瞿墨白氣瘋了,他咬著牙,「復個屁的合!家七七,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向著別的男人說話!」
「還想復合!沒門!」
我抽了抽嘴角,看樣子今天又不能好好將話說開了。
瞿墨白這個炸藥桶又炸了。
我嘆口氣,跟著餘生哥朝門外走。
「爺爺還在睡覺,這兩個雞蛋你拿回去吧。」
餘生哥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七七,你這個朋友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我扭頭看了一眼還在屋裡生悶氣的瞿墨白,淺淺一笑,「他是我男朋友。」
餘生哥一愣,點點頭拿著雞蛋出去了。
我轉身回屋,就看到瞿墨白已經起床。
他像是沒看見我一樣,從我身邊走過,隨手拿起放在院子最中間的一盤苞米,開始喂雞。
看樣子很是勤勞。
我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瞿墨白,真不復合嗎?」
他瞪了我一眼,「不復合!你說復合就復合,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說跑就跑,說看別的男人就看別的男人,家七七,你狼心狗肺,你紅杏出牆,你不可理喻你……」
他沒話了,扭過頭繼續喂雞,「走開,別擋著我喂雞。」
我站在他身旁,有些無語,「你為什麼一言不合開始喂雞啊?」
瞿墨白挑挑眉,他只是閒著沒事做,想給奶奶留個好印象。
就那個餘生哥會送雞蛋,他還會喂雞呢!
我奶從廚房探出頭來,「小瞿醒了?」
瞿墨白甜甜一笑,加快喂雞的速度,想要表現自己。
「奶奶早上好!」
我奶奶笑僵在臉上,「小翟……你為什麼要把我煮粥的苞米粒喂雞呀?」
我咽了咽口水,瞿墨白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輕咳一聲,「我剛剛想跟你說的,這是嫩玉米,我們用來煮粥的……」
由於瞿墨白把我奶昨天晚上剝的嫩玉米都喂了雞,所以今早我們家的粥格外地稀。
爺爺有點不高興。
他吸溜著玉米粥,舉到奶奶面前,「為什麼給我喝白開水?」
瞿墨白咬著牙,朝外走。
我和奶奶對視一眼,我們家院子和餘生哥的院子是互通的,兩家的苞米散落在兩堆。
餘生哥因為早上被瞿墨白教訓了,這會兒正乖乖地穿著衣服在不遠處的院子裡掰苞米。
瞿墨白一言不發地坐在他身旁,學著他的樣子,也開始將苞米皮朝下掰。
我快速將手裡的粥一口氣喝完,朝著瞿墨白的方向走去。
6
瞿墨白明顯掰得並不熟練。
有好幾次,裡層還剩一層薄薄的苞米皮,他就將根部扯斷。
還有兩次,直接將苞米從中間掰成兩段。
可看到我來,他還是瞬間加快了手裡的速度。
也許是男人之間的較量,餘生哥本來懶散地在一旁慢慢地掰。
可瞿墨白一言不發地坐在他身旁,火藥味瞬間炸開,兩個男人像是發了瘋似的開始掰苞米皮。
「瞿墨白,你在幹嘛?」我蹲在瞿墨白的身旁歪著腦袋看他。
瞿墨白不理我,他掰得越來越快。
一旁的餘生哥胳膊都快掄出火星子了。
我一把奪過瞿墨白手裡的苞米,「瞿墨白,你在做什麼?」
他皺著眉似乎不滿我打斷了他的動作,「我幫奶奶掰苞米。」
餘生哥挑挑眉,挑釁地看著瞿墨白,他這會兒可比他多掰了三個。
我深吸一口氣,「可是……這是餘生哥家的苞米,你掰錯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安靜。
瞿墨白慢慢地扭過頭,和餘生哥大眼瞪小眼。
他惡狠狠地吐出一句:「那你不早說?你這個心機男!」
餘生哥一臉莫名其妙,「是你坐下來莫名其妙開始掰我家苞米。」
我一個頭兩個大,這兩個人怎麼跟小學生似的。
「回去吧。」
我拉著瞿墨白的手就要往回走,他卻重新坐了回去。
在我和餘生哥震驚的目光中,將已經掰出來的嫩苞米又重新塞進散落在一旁的苞米皮中。
我嘴角抽了抽,這小心眼的男人。
不過在餘生哥的刺激下,瞿墨白一上午就將我家散落在院子裡的苞米掰了大半。
我皺眉看著他的手,有點心疼。
這大少爺估計連衣服都沒洗過,卻那麼用力地掰了一上午苞米,這會兒修長的指節都有些微微發紅,看起來有點……
我咽了咽口水。
上天還真是不公平,漂亮的人哪裡都漂亮。
我奶為了感謝昨天瞿墨白救下我爺,更為了感謝他一上午的掰苞米之恩,非要去餘生哥家捉只鵝來燉給瞿墨白吃。
「奶奶,別閃了你老的腰。」我以為瞿墨白會拒絕,沒想到他接著說,「我自己來捉就行。」
瞿墨白鬥志昂揚地跟著奶奶一起朝著餘生哥家走,我爺跟在屁股後面拍著手湊熱鬧:「捉雞嘍!捉雞嘍!」
我倒是想看看,這大少爺連雞都鬥不過,到底要怎麼抓鵝。
餘生哥聽說奶奶要抓鵝,他擼起袖子就要幫忙。
可瞿墨白卻斜睨了他一眼,十分臭屁:「這是奶奶請我吃的,雖說是你家的,但我們待會兒會給錢。」
「你就在旁邊看著就好了,用不著你幫我們抓,我們家中午吃鵝,你們吃什麼?」
他故意把「我們家」三個字咬得極重。
餘生哥倒也不惱,站在一旁看著瞿墨白滿院子跑。
我扶著額頭。
奶奶在一旁笑呵呵的,沖我擠眉弄眼:「小瞿的身體看起來很不錯呀,昨天還被那蛇咬了,按理說今日應該是手腳酸軟無力,你瞧生龍活虎的呢。」
我爺在一旁拍手叫好:「跑快些!再跑快些!就要捉到了!」
一陣雞飛狗跳,瞿墨白提著他的戰利品,像一隻捕到獵物的獅子王。
他興奮地衝著大家展示,然後走到餘生哥面前晃了兩圈。
「瞧見沒?不過十分鐘,輕鬆拿下~」
我一臉難盡地看著他,不知道怎麼說,我奶也有些尷尬。
餘生哥輕嗤一聲:「連鴨和鵝都分不清的城巴佬。」
瞿墨白的手僵住。
他看向手裡的鴨子,那鴨子與他兩兩對視,張大嘴巴發出「嘎嘎」的聲音。
剛被瞿墨白追著到處亂跑的鵝,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對著他的大腿就是狠狠來上一口。
餘生哥一把揪住鵝的腦袋放到了奶奶面前,奶奶默默回家拿秤去了。
我爺走上前,看了看瞿墨白手中的鴨子,又看了看餘生哥手中的鵝:「鴨子嘎嘎!鵝喔喔!城巴佬不懂。」
瞿墨白的臉更黑了。
7
奶奶要給瞿墨白燉鵝吃,她燒了開水,將鵝的毛拔凈,轉身進了廚房。
瞿墨白咬牙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