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你知道,你還讓他抱你?」
我嘆了口氣,乾脆破罐破摔道:「我也喜歡男生。」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
沉默里時間被無限拉長,我感到一陣麻木的窒息和痛楚,像一名死刑犯在等著最後的宣判。
墨承的表情從一開始仿佛沒聽懂似的茫然轉向越來越恐怖的陰沉。
「不行。」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雙手下意識地用力抓緊了,「你不能喜歡男生。」
我被他抓疼了,忍不住掙了掙:「放開。」
墨承反而抓得更緊了,意識到我在呼痛後才鬆開。
我後退了一步。
墨承的雙手立刻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不喜歡男生的,你不喜歡男生的對不對……」墨承的表情陰鷙得厲害,「那些小白臉有什麼好……」
4.
好消息:墨承沒有因為我坦白性向就離開我。
壞消息:墨承認為我生病了要帶我治病。
我坐在一名老中醫家院子裡的長凳上給夏藝發消息。
夏藝回我:「我覺得你們兩個之間,他更像有病的那個。」
「哈哈。」我乾笑了兩聲,「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所以他帶我換了個醫生。」
夏藝:「你說你坦白後,他不僅沒有離開,還因為怕你出去找男人,盯你盯得更緊了,現在你們倆吃住在一起,連睡覺都一張床是嗎?」
夏藝:「你們倆都這樣了,還只是朋友?」
夏藝:「他這控制欲強的,不像你暗戀他,像他暗戀你。」
我不知道說什麼,給他回了個苦笑的表情包。
夏藝給我單扣了一個「6」。
雖然夏藝說得好像我們兩個很有希望的樣子,但是我心裡明白,墨承不能接受我喜歡男生,是因為他自己不喜歡男生,他發自內心地覺得這是不對的。
我從沒有比現在更清楚,墨承不可能喜歡上我,我們永遠不會有可能。
「你在和誰發消息?」墨承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他站在我身後,低頭要看,我連忙按滅了手機。
「你和醫生聊完了?」我轉頭看他,墨承臭著一張臉,手裡提了一摞藥包。
我問:「這是給我開的藥?」
墨承把藥往身後藏了藏:「不是。」
「小伙子,藥不是給你吃的,是給他吃的。」屋裡傳來老醫生的聲音,「有空帶他去看看腦子。」
墨承哼了一聲,拉起我就要走。
墨家的司機在院子外等著我們,見我們出來忙對墨承說:「夫人剛才打電話讓我提醒您晚上不要忘記去參加林小姐的生日宴。」
墨承有點不耐:「知道了。」
「那我打車回去吧。」我掏出手機。
「不行。」墨承按住我打字的手,「你跟我一塊去。」
以朋友的身份跟暗戀的人去參加他未婚妻的生日宴?夏藝至少要給我發三個那很命苦了的表情。
我拒絕道:「我不想去。」
墨承很好說話地道:「那我也不去了,我們直接回你那。」
我嘆了口氣,試圖跟他講道理:「墨承,你總不能這樣看著我一輩子吧。」
「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墨承完全不聽。
最後我還是陪他去了晚宴。
5.
墨氏繼承人這個名頭比我想的還要響亮,剛進入宴會廳就有幾波人圍上來向墨承敬酒。
我趁著別人圍上來的空隙往旁邊退了幾步,悄悄脫身。
片刻後,我離開宴會廳,拐到花園裡,打算找個後門溜走。
「小書,是你嗎?」一道悄咪咪的聲音突然叫住了我。
我轉頭一看,一道熟悉的黑影正蹲在牆角,手上還端了個擺滿了食物的盤子。
我驚訝道:「師兄?」
半分鐘後,我和師兄一起找了塊乾淨點的石階坐下。
我問道:「師兄怎麼在這裡,老師今天沒抓你去做實驗嗎?」
「我都一星期沒離開過實驗室了,不得溜出來吃頓好的。」師兄分了我一個小蛋糕,「你怎麼也在這裡,哦,你和墨承是好朋友。」
我不太想在這裡提墨承,轉移話題地跟師兄聊了一點實驗室八卦。
師兄給我回禮了一些豪門圈的八卦。
「還有那個顧家剛認回來的私生子和他大哥……」我和師兄抵著頭,師兄激動地小聲和我蛐蛐。
「在聊什麼呢,說得那麼開心?」
我和師兄嚇得一激靈,立馬就坐正了。
墨承黑著臉站在路口,抱著手臂一副不馬上哄就要天塌地陷的表情。
有種莫名的即視感。
「我先走了。」師兄非常不講義氣地提前溜了。
墨承自顧自地氣了一會兒,見我沒有要哄他的意思,臉色很差地坐到我旁邊,他看了我一會,把我手上沒吃完的小蛋糕搶走吃了。
直男下手真是沒輕沒重。
我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最後說:「餓了嗎,我去裡面給你拿點吃的。」
見我要走,墨承立刻站起來牽住了我的手。
我一臉問號地看向他,試圖抽回我的手墨承反而抓得更緊了。
「免得你又趁我不注意溜走。」墨承理直氣壯地說道,甚至控訴我,「你今晚是跟我來的,才一會不見,你就跟其他朋友說上話了。」
我心虛了一陣,跟墨承保證今晚絕不偷溜了,試圖把手抽出來。
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小承,你怎麼在這裡。」
一個穿著白色西裝,氣質高絕的女人走了過來,她身邊還跟著一位長相嬌俏甜美的女生。
「媽。」墨承叫了一聲。
女人點了點頭,向他示意了一下身邊挽著她手臂的女孩:「過來跟萱萱打個招呼。」
墨承拉著我過去,禮貌地對女孩點了點頭:「生日快樂,林小姐。」
我反應過來,這女孩就是墨承的未婚妻,林家大小姐林萱萱。
「謝謝。」林萱萱同樣禮貌地點頭,然後看向我,「這位是?」
「我朋友。」墨承說完後就沉默了,一點都沒有他應該互相介紹一下雙方的自覺。
我決定先祝福一下壽星,對林萱萱道:「生日快樂。」
林萱萱:「謝謝。」
我想,她確實和墨承很相配。
我在心裡笑了一下,人家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你這個妖怪就別在這裡反對了。
「小游是保研到韓老師的門下吧。」墨承的母親墨湘女士道,「我也是韓老師的學生,算是你的師姐,最近老師還跟我提到你呢,剛好我有幾個技術上的問題想問問你。」
墨湘又對墨承和林萱萱道:「你們倆也別在這杵著,去花園逛兩圈再回來。」
墨承和林萱萱被強硬地趕走,墨湘這才對我說:「小游,我知道你和墨承是好朋友,阿姨想麻煩你一件事。」
「小承和萱萱馬上就要訂婚了,我想讓他們兩個多接觸接觸,培養培養感情,但小承這孩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麼,每次都說沒時間,你能不能幫阿姨勸勸小承。」
墨湘看著我的眼睛,像是看出了我對墨承卑劣的愛戀。
我勉強笑了笑,回道:「我會的。」
6.
晚上墨承和我回到我租的房間時,我決定和他再好好談一次。
「你今天還要在我這睡嗎?」我試探了一句,「是不是該回宿舍了。」
墨承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要趕我走?」
「醫生說的話你也都聽見了吧,我沒有生病,我就是天生喜歡男的。」我吸了一口氣,「你待在這裡也改變不了什麼,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墨承還不死心:「你怎麼確定你喜歡男生,你又沒和男的交往過,也許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覺呢。」
看墨承一副油鹽不進,完全不能接受的樣子,我低頭咬了下唇,輕聲道:「因為,我有男朋友了。」
墨承完全愣住了,一副不理解我剛才說了什麼的表情。
我繼續說:「我搬出來,就是想和他一起住。」
墨承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猙獰恐怖,他死死盯住我:「誰?」
「什麼?」
「我問你那個男朋友是誰?!」他表情猙獰得像一隻被搶走了獵物的野獸,「是那天那個夏什麼的新朋友,還是你那個師兄,還是那個老找你問問題的學弟?」
「不是,你不認識他的。」我當然不會編一個隨時都容易被拆穿的假名字,含混了一下,只說:「你不能接受的話可以離開,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墨承紅著眼冷笑了一下,很用力地摔門走了。
我吐出一口氣,一滴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才發現是我在流淚。
我想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
原來分離真的那麼痛。
那天之後墨承沒有再來找過我。
沒有墨承的日子,我依舊按部就班地上課、寫論文、去實驗室,似乎跟之前沒有什麼不同,但空落落的心臟總是時不時傳來鈍痛。
夏藝看不過我這幅樣子,強行拉著我去了相熟的酒吧。
「走出情傷的方式就是開啟一段新戀情,我給你介紹幾個圈裡人。」他說著,帶我走到一個已經坐了四五個人的卡座,遞給我一杯酒。
我不想掃他的興,把酒杯遞給了一個看起來非常風流瀟洒、花花公子樣的人。
男人抬眼笑了,伸手要接過我的酒,酒杯卻在半路被截胡了。
墨承一身的低氣壓,攥著酒杯的手青筋暴起,他沒有看我,仰頭把那杯酒喝了,然後一言不發地杵在這。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有話我們回去說。」
墨承一路沉默地跟著我回到了租房。
我坐在床上,有些心累地看著他:「你能接受我喜歡男生了嗎?」
「你說你有男友,為什麼這一個月以來他都沒有來找過你?」墨承沒回答我的問題問題,反而質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