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完整後續

2025-08-23     游啊游     反饋
1/3
暗戀的竹馬醉酒,我偷偷親他,他卻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冷漠地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用力往後一推:

「夠了沒?」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後來,一場遊戲,我被抽中和另一個男人激吻一分鐘。

說著對男人不感興趣的應與塵突然氣地拽住我:「他不願意。」

「願賭服輸,不掃大家的興,這瓶酒我替他喝。」

不想對方不依不饒,握住他的酒瓶挑釁:

「你是他的誰?你憑什麼替他喝?」

聞言,應與塵轉過頭,在我唇上落下重重一吻:「現在可以了?」

我傻了。

1

應與塵結婚當天,他的未婚妻逃跑了。

作為他的好友兼唯一伴郎,我陪他做了一整天的善後工作。

晚飯時,應阿姨還在為落跑的兒媳傷懷,說可惜了這麼好的一樁姻緣,責怪他沒有本事,留不住人。

應與塵就表情淡淡地那麼聽著。

我敢肯定,他的心情肯定比表現出來的要糟糕很多,便在飯後陪他改道去喝了點酒。

他喝得半醉。

我將他送回家後,他踉蹌著倒在床上,皺著眉,不太舒服地扯了扯自己頸間的領帶。

我幫他把領帶取了下來,又解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才總算使他的眉頭稍稍展平。

「應與塵。」

我跪坐在床邊,一隻手撥了撥他額前垂下的幾縷碎發,低聲喊他的名字。

他閉著眼沒有應我,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於是我放肆地盯著他看,目光掃過他的眉眼、他的鼻樑,最後落到他的嘴唇上,再也挪不開。

我想要吻他。

這些天我太痛苦了。

陪他試穿禮服,幫他確認婚禮諸多瑣碎事宜,這一切對我來說實在太痛苦了。

今天,他終於又恢復自由身,不再是誰的未婚夫,我像是從行屍走肉的狀態里活過來一樣……

「應與塵。」

我又喊了他一聲,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便不再猶豫地撫上他的臉,俯身,伸出舌尖在他嘴唇上舔了舔,又不輕不重地咬了咬。

這使他的下唇迅速聚起淡淡的一抹血色。

我咽了口唾沫。

該適可而止了,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告訴我。

可食髓知味,無法克制,稍稍停頓後,我再次吻了下去。

2

人在睡著的時候其實不是對外界的刺激全無回應的。

如果我在應與塵醒著的時候強吻他,他也許會憤怒地給我一拳。

但,如果是在他睡著的時候,那他會下意識地張開嘴巴。

譬如此刻。

我的舌頭像只滑膩的觸手探了進去,勾出他不太樂意的一聲輕哼。

我立即興奮了,只好苦苦地壓抑自己呼吸間的顫抖。在這偷來的愉悅中,我甚至感到心臟微微疼痛。

是那種——心動到極致後無法描述,只好用「疼痛」來命名的——那種痛。

忽然,舌頭被推開,被我吻住的男人有意識地抵住了牙關。

我脊背一麻,回神,果然見應與塵半不知什麼時候睜了眼,正冷漠地看著我。

「夠了嗎?」

沒等我做出反應,應與塵用虎口卡住我的脖子,把我用力往後一推:「滾開!」

我狼狽地摸著自己的脖子咳嗽起來。

等我回神,應與塵已經坐起,靠在了床頭。

一支煙在他指間點燃,火光明明滅滅,昏暗的房間裡盪起白色的煙霧。

——他的反應如此平淡。

發現我偷偷親他,他的反應竟然如此平淡。

我張了張嘴:「你……」

他沒什麼表情地瞥我一眼,我又閉上了嘴。

很顯然,他一點都不意外。

他一直知道我對他的感情,知道我對他懷有怎樣的心思,可他從來不曾點破。

這算什麼?

對我的慈悲?

我忽地有些想笑,便真的「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聞聲,應與塵再次朝我看來,霧蒙蒙叫我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那一眼是涼的,絕對算不上什麼慈悲。

我心一橫,從他手中將煙奪過,說道:「既然你都——」

「啪嗒」一聲,打火機躥出火苗。

應與塵又點一支煙,截住我的話,沒頭沒尾地問我:「今天馮悅可逃婚,是你乾的吧?」

3

他真了解我。

就在今天早上,婚禮開始之前,我找機會進了馮悅可的化妝間。

我對她說:「方馳說他願意帶你走,他在等你,你要去找他嗎?」

方馳才是馮悅可兩情相悅的戀人,只不過因為她那個有錢的父親看不上,兩人就被迫分開了。

這兩個月馮悅可一直在被禁足,直到今天婚禮,她才第一次被允許走出家門。

化妝間裡,她都穿著那身昂貴華麗的婚紗在哭。

「是我。」我輕聲回答應與塵,「幫你及時止損,不好嗎?」

他正閉眼揉著太陽穴,聽見我的話,冷笑一聲:「及時止損……虧你說得出來。」

我乖順地問:「難道不是嗎?」

應與塵沒接話。

我說:「她肚裡的孩子都不是你的,這個婚結得有什麼意思?」

應與塵冷淡地說:「和你無關。」

「你知道我喜歡你,怎麼會和我無關?」

應與塵「唰」地睜了眼。

「你別太自以為是。」他寒聲說。

「我自以為是?難道你真的想和馮悅可結婚?你喜歡她?」

他反問:「她是我的未婚妻,你覺得呢?」

我說:「我覺得,你不喜歡。」

他冷笑:「我不喜歡她,難道喜歡你?」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你可以喜歡我。」

應與塵很突然地被激怒了。

未婚妻逃婚,他實在已經夠狼狽。

偏還有許多人或真或假地安慰他,或深或淺地憐憫他,害他要保持風度、保持禮貌、保持姿態。

加上一個男人的偷吻,我想,是個人都會覺得受夠了今天的一切。

「賀同謙!」果然,下一秒,他摁滅煙頭猛撲上前,揪住我的領子,眼裡的狠色幾乎溢出,「看我變成一個笑話,你心裡是不是很爽?」

該說不說,是挺爽的。

但我的爽和他想的那種估計不太一樣。

「怎麼會呢?」我沖他笑,「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這麼大費周章?」

「你別他媽跟我扯!」

應與塵在人前做慣了紳士,對誰都是彬彬有禮,絕不會顯露半點壞脾氣和不耐煩。

偏偏我總是得此殊榮。

相處這麼些年,我們早在彼此面前現了原形,譬如我也只有對他才會那麼厚顏無恥。

嗯,這怎麼不算一種唯一和排他呢?

「在我面前你裝什麼呢?」

我覆上他的手,他的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我忍不住用拇指在上面來回摩挲。

「應與塵,你本來就不是自願和她結婚。」

「她逃婚了,你心裡難道沒一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4

得知馮悅可懷孕之後,我一度以為應與塵和她的這段婚事會告吹。

我想她當時也是這麼以為的。

畢竟馮總一直表現得很想要一個外孫。

她以為,看在孩子的分上,她的父親會退一步,讓她和方馳在一起。

沒想到鬧完一通後,孩子被允許留下,婚約卻沒有變,馮總要馮悅可嫁的人,依然是應與塵。

為了讓應與塵接受這段婚姻和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應阿姨苦口婆心地勸說他:

「我知道你現在年薪很高,事業發展得相當不錯,但無論如何,咱們和悅悅家裡終究是不能比的。」

「像我們這種家庭的人,要實現階級跨越有多難?那不是說你進了一家上市公司,當上管理層就可以做到的,你現在放掉和她的這段姻緣,失去的東西以後還能不能靠自己補得回來,你自己掂量掂量。」

「其實婚姻這種東西呢,說白了也是投資,馮總看上你,想要你做他的女婿,是你以小博大,是你運氣好,至於感情,有更好,沒有也不是不能過,你說對嗎?」

應阿姨獨自把應與塵撫養長大,一心想做人上人。

為了滿足她,應與塵把工作以來攢下的所有錢拿出來,給她在富人區買了棟別墅,還請了保姆阿姨照顧她的起居,自己卻住租來的公寓。

所有人都以為應與塵青年才俊,年輕有為,資產一定頗豐,殊不知他的錢大部分都用來給母親撐貴婦的排場。

某種程度而言,應與塵與馮悅可是相像的。

他們都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也都習慣了不能選擇自己的人生。

不一樣的是,走到婚姻的這個分岔路口,一向逆來順受的馮悅可忽然有了自己的方向。

於是,她接下我拋出的橄欖枝,在最後的時刻,逃離了。

5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很了解我?」

像是被觸到痛點,應與塵的神色終於陰沉到底,甩開我的手後,惡狠狠掐住了我的下頜。

下頜劇痛,嘴巴被掐得幾乎合不上。

我戰術性示弱,艱難地呼痛,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我一會兒,終於鬆開手,一副不想再和我廢話的樣子,自顧自下了床。

「沒事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一邊解襯衫紐扣,一邊往浴室的方向走。

可我這人多少有幾兩反骨在身上,偏不肯走,跑上去幾乎是撞上他的後背,從身後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我知道我沒和你商量讓你丟臉了,但是,看在你又自由了的分上,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放手。」應與塵深吸一口氣。

我緊了緊手臂:「別生我的氣。」

「放手!」

這次沒有任何商榷的意思。

話音一落,應與塵便繃緊了渾身的肌肉,要用蠻力掙脫我。

他的力氣很大,但我的力氣並不比他小。對抗間,我們之間達成一種奇妙的平衡,誰也拗不過誰,就那麼僵持了好一會兒。

最終,應與塵改變策略,轉而去掰我的小拇指。

我在劇痛中不自覺卸了力道,這讓他有了發揮空間,瞬間暴起,像發怒的野獸般,將我摁在了地上。

「我讓你滾,你是聽不懂嗎?」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我被砸得眼冒金星,後背火辣辣地痛,可是……

可是該死的。

被他這樣壓在身下,我竟然起了反應。

應與塵很快就感覺到了什麼,皺眉想將身體再撐起一點。

然而我比他動作更快,用力將他領子一扯,他猝不及防,就那麼摔在了我身上。

我們的兩雙腿交疊,身體完全緊貼。

「聽得懂,」我這才說,「只是,你說得太晚,我滾不了。」

應與塵陰沉著臉拍掉我的手,迅速站了起來。

我跟著坐起,以一種祈求的姿態跪坐在他腳邊,拉過他的手,將自己的臉蹭上他的掌心,仰頭看他:「應與塵,反正你不結婚了,要不你跟我試一次吧,好不好?」

應與塵的手指蜷了蜷,卻意外地沒把我甩開。

他垂眼看我,俊美的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我的心臟重重地跳動,一聲一聲,震得我幾乎耳鳴。

然而,就在這種耳鳴之中,我又清晰地聽見他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對男人沒興趣。」

6

其實我心裡都有數的。

高中的某個暑假,我們共享一對耳機,坐在電腦前看電影,結果,不小心下錯資源,誤看了一段 GV。

那年頭正是網上亂七八糟的資源滿天飛的時候。那天,我們看的是部文藝片,前半個多小時還播得好好的,到中間畫面突然一轉,耳機里溫吞的旁白一下子變成男人高亢的呻吟,嚇得我心臟差點驟停。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趕快把播放器關掉。

但就在我摸到滑鼠的時候,應與塵按住了我的手。

不同於我的面紅耳赤,他表情很淡定,說:「看看。」

之後的整個過程,我如坐針氈。

但因為身邊坐著的人是他,我心裡又充斥著一種陌生的、奇怪的悸動。

我一直忍不住往應與塵的方向偷瞄,突然,「啪」的一聲,他用力地按下了空格鍵。

那瞬間,耳機里的聲音,螢幕上的畫面,連同蟬鳴都好像靜止。

我咽了口唾沫,問他:「怎麼了?」

他說:「也沒什麼好看的。」

其實那時我對自己的感情也很懵懂,見他表情里有種被冒犯的微妙時,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心裡沉甸甸的。

甚至有點慌亂,想要躲開他。

暑假很快過去,開學後我開始有意地自己上學,自己放學,中午不找他一起去食堂吃飯,遠遠在走廊看見他出現,還會提前繞道。

好幾次他看見我,表情慾言又止,我都會趕快在他說話之前找藉口跑掉。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地和他保持了一個多月的距離。

一個多月後,我流感中招,因為肌肉疼痛、高燒不退,在家躺了三天沒去學校。

第三天夜裡,有人「篤篤篤」地敲響了我房間陽台的玻璃門。

那時我和應與塵是鄰居,戶型原因,兩人臥室外的小陽台挨得極近,對於手長腳長的人來說,中間搭個梯子,從一邊翻到另一邊不算太難。

我最喜歡在無聊的夜裡翻梯過去騷擾他,順便求他把習題冊借我抄抄,而他幾乎每一次都會訓我。

畢竟那是三層樓的高度,說高不高,說矮也著實不矮。

他會很嚴肅地說,這太危險了,下次你再這樣我就鎖門把你關在陽台上,可到了下次,他還是會放我進去,以至於慢慢地,那都變成一種我暗自期待的恩典。

可能我是天生賤骨頭吧。

我沒有想到,這個一直對我強調「危險」的人,居然也會有主動做這件事的一天。

是他翻梯過來,敲響了我陽台門的玻璃。

7

那是個雨多到幾近邪門的春天,整夜都在下大雨。

雨聲很響,掩蓋了他的敲擊聲,等我確定那沉悶的「篤篤」聲不是幻聽,走過去拉開窗簾,就見應與塵拎著書包站在門外,雨水已經沾了他滿身。

「這幾天的課堂筆記還有作業,你要嗎?」

這是應與塵被我拽進房間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之後,他沉默地把筆記本和習題冊往外掏,一本一本,一冊一冊,摞成一疊,重重地放在我的手上。

我鼻塞,又有點蒙,瓮聲瓮氣地說:「我們不是一個班的,這些東西應該不一樣吧……」

應與塵神色一頓,說:「課都一樣,我的筆記你可以看,你們班的作業是我找你同學問的,我已經寫好了解題思路。」

「……哦。」

我伸手去接,他忽然將手按在那疊書本上,問我:「我哪裡惹到你了嗎?」

我「啊」了一聲,他又看著我,慢慢地重複:「我是不是哪裡惹到你了?」

我心裡一跳,躲開他的視線,說:「沒有。」

他不知怎麼,忽地放軟了語氣:「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你可以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跟你道歉。賀同謙,你知道,我沒什麼朋友……對不起。」

他的眼睫因紛飛的雨絲沾滿水汽,那水汽在他眨眼時像眼淚一樣暈開。

那一刻,我知道我徹底完了。

我終於意識到我對他的感覺是喜歡,我逃避他是因為我發覺他可能不會喜歡男生,我在進行自我防禦。

這頓悟來得太遲,又太剛好。

暗戀開始的第一秒,我失戀。

暗戀開始的第二秒,我的失戀就被他撫慰。

只因為他說,他需要我這個朋友。

後來我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應與塵表現得對我可有可無,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可偏偏不是這樣。

雖然,「朋友」,這和我真正想要的並不一樣,但——

這些年,我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暑天時他鼻尖的汗水,春夜裡他眼睫上的雨珠,都成為他在我心頭澆灌下去的養分。

他不知那些點滴會滋養出怎樣一棵參天大樹,那樹紮根太深,拔得太高,我那心房小小一點,怎能夠它茁壯成長?

它只能頂,頂破我的胸腔,漫出我的喉口,要從我的嘴巴里和眼睛裡跑出來。

現在,它已經長到這樣遮天蔽日,長到了被應與塵看得見的地方。

它要朝應與塵抖一抖枝丫,求他施捨雨露陽光,我管不住。

8

「你沒試過吧?」我孤注一擲地握緊應與塵的手,「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自己真的沒興趣呢?」

他聞言並不答,許久之後,才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細細地看我一番,問道:「你就這麼想跟我?」

說這話時,他眼裡有幾分醉意,還有幾分譏諷的笑。

我想,反正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便懶得繞那麼多曲折,直接說:「是。」

他就此斂眉,似在思考,拇指用力按住我的下唇,唇瓣嵌進齒縫,甚至磕出血來。

很顯然,他的氣一點沒消。

我自作主張慫恿馮悅可逃婚,害他丟臉還要收拾爛攤子,他生氣。

我圖窮匕見,終於毫不遮掩對他展露不軌之心,他亦——

十分生氣。

「這樣吧,」應與塵忽地勾唇,「如果你能挑起我對你的興趣,我就跟你試一試,怎麼樣?」

他這笑容完全可以稱作惡劣了,連我這種自詡見過他最真實模樣的人都不太習慣。

我突然拿不准他心中所想。

是,我是在犯賤,我是在發瘋,那他呢?

遲疑片刻,我站起身,攬過他的腰傾身去吻,他偏頭躲過。

我動作一頓,伸手去摘他皮帶,他又後退一步,捏緊我的手,面無表情:「你不要碰我。」

我平靜地問他:「那你要我怎樣?我不會。」

他將我的手按上我自己的皮帶扣:「自己弄,這也要別人教?」

……真狠啊應與塵。

人在陷入慾望的時候是最原形畢露的,他這樣懲罰我,要我撕掉廉恥的面具,把最原始,甚至於醜陋的那一面露給他看。

他知道我拒絕不了這種誘惑。

為他,我總是大腦發熱,失去理智。

一咬牙一閉眼,我把手伸了下去。

9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喜歡他這件事已經讓我煉就了足夠的強心臟。

但到了這種時刻,我才發現我實在是高估了自己。

應與塵斜斜倚著牆壁抽煙,眼神輕飄飄地落我身上,如同神在審判我的罪。

貪嗔痴恨愛惡欲,哪樁罪重,哪樁罪輕,都由他度量。

慾望總是誠實的,誠實到令人羞恥。

應與塵的呼吸節奏一如既往。

於是有那麼幾刻我幾乎恨上他了。

我想,應與塵,夠了嗎?神也都要普度眾生,我是如何地愚劣,竟讓你不肯屈尊來幫幫我呢?

突然,應與塵捻滅煙頭。

稀碎的煙灰落在他身上,煙草味繞他半身,盡數向我撲來。

在我身前站定時,他抬腳踩在我腿間,不輕不重碾了兩下,告訴我:「夠了,我不想再欣賞。」

緩過一陣之後,心中的羞恥變成一種憤怒,我咬牙,猛地撲向應與塵,伸手就往他腿間摸去。

然而應與塵並沒有讓我碰到。

他情緒比我冷靜,不像我毫無章法,很快就將我制服。

反手擰過我的胳膊後,他一條腿曲起,膝蓋壓住我的後背,如同制服犯人一般將我抵在了床上。

我氣得體溫都升高几度,汗水淚水混雜著滾落,恨恨道:「應與塵,你是不是故意羞辱我?」

「我羞辱你嗎?」應與塵說,「你怎麼沒有想過今天的婚禮我會有多難堪?」

我閉眼,深吸一口氣,說:「好,那算我們扯平。」

「扯不平。」應與塵摁著我的手腕,俯身在我耳邊,用親昵的姿勢,講殘忍的話,「賀同謙,能不能麻煩你把自己的心思藏一藏?我真的快要受夠你了。」

到這種時候,我的耳朵仍不爭氣地麻了麻。

我哽了一下,垂死掙扎:「我不信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憑什麼要對一個男人有反應?」

應與塵冷笑一聲,確定我不再反抗後,往我身上扔了包濕巾:

「擦乾淨自己,然後滾!」

這一夜同樣落雨。

我坐在他家樓道里,在雨聲中足足抽完半包香煙。

10

我和應與塵也沒戀過,但一和他攤牌,我就像經歷一場痛徹心扉的失戀,大病一場。

病在哪裡也說不上來,但是發了一整晚的高燒,之後精神懨懨,四肢乏力,吃不下也睡不著。

想到今年的年假還在,索性我就連著六月的小長假一股腦休掉,收拾行李回了趟老家。

我爸媽也不再住曾經和應與塵當過鄰居的那套老房子了,聽說那一片準備拆遷,到時爆破機一聲轟隆,什麼也不會留下。

回到家,數日未能好眠積攢下來的疲憊統統爆發,我先不管不顧地睡上了一天。

之後,我左陪我爸出門買菜下棋,右陪我媽看電視跳廣場舞,倒也把時間塞得滿滿當當。

我媽的廣場舞搭子看見我都熱情,十個有九個都問我婚戀情況,開口就是「我有個女兒/侄女/外甥女……」,我媽都一一笑著幫我回絕,說我家孩子不著急這個事兒。

假期結束前一天,我又接到頂頭上司的電話,問我有沒有想好出國的事。

我在一家國內主攻高端婚紗旅拍的公司當攝影師,近兩年因為業務量急劇擴張,公司打算直接在歐洲那邊開分部,因此需要一個有經驗的駐站攝影師去那邊帶新人。

打底兩年時間,回來就可以直升攝影總監,或者到時我願意待在歐洲也行,看我自己選擇。

還在講電話的時候,我媽端著一杯熱牛奶進了我的房間。

等我說完「我再考慮考慮」掛了電話,她便對我說:「這是挺好的機會,怎麼不去呢?不用擔心我和你爸,我倆小日子過得挺好的。」

「我當然知道你們都支持我啊,」我笑了一下,「就是……出國又要換個新環境,接觸新的人,挺麻煩的。媽,你知道我的,我這人從小就不求上進。」

我媽突然在床邊坐下,握了握我的手,遲疑著問:「謙謙,是不是和小應……鬧什麼矛盾了?」

11

我一愣,繼而意識到什麼,睜大了眼睛。

我媽一笑:「謙謙,這麼多年你就愛跟著小應跑,媽都知道。」

「我和你爸從小到大沒要求過你的成績,都說你開心就好,但初三那年,你突然好好用功讀書,又是主動要補課,又是熬夜寫卷子,有一天晚上熬上了火,流了好多鼻血,記不記得?」

「那時我跟你說,差不多就行了,咱不跟其他人去拼,結果你跟我說,應與塵成績那麼好,到時候肯定能上重點高中,你怕你不能跟他一起上學了。」

「我說那就算了呀,大家還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是你又說不行,你說,應與塵天天就知道念書,身邊都沒有朋友,如果你不跟他一起,到時候他肯定會很孤單。」

我鼻子一酸。

怎麼那麼傻呢?應與塵再冷,我這一小束火苗又能給到他什麼?即使他化了一點點,不過也就是把我那點火澆滅罷了。

「後來你雖然沒能和他一起進尖子班,但好歹如願考進了重點,之後高考,你成績不差,我和你爸都高興,結果有一天你又突然宣布,說你要復讀。」

「那時候你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會和我們說心裡話,我問你為什麼,你就說你覺得自己還能考得更好點。」

「但那次其實你是正常發揮,完全沒那個必要,所以,其實還是因為小應,是不是?」

「你跟他一起復讀,報志願也緊著他的選擇做選擇,之後他因為工作原因換了個城市,你也就一起去了。謙謙啊,媽知道,你現在有在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日子呢,過得也不差,但是這麼多年,你就追著一個人跑,累不累啊?」

「媽……」

我不想哭的,但一開口,眼淚就撲簌著往下掉。

「對不起。」

難怪應與塵說他快要受夠我了,原來我是真的好明顯。

「都是你自己的人生,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和你爸早想通了,你喜歡男人也好,喜歡誰都好,那是你自己的事。」

「只是人要知道痛的,小應結婚了吧?」

她還不知道應與塵那婚沒結成。

不過結沒結的,對我來說,也都差不多了。

「謙謙,你該過自己的生活了。」我媽一嘆,重重地擦掉我臉上的淚,「出國去看看吧,離他遠一點,認識些新的人,看些新的風景,很快你就會發現,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過的,好不好?」

12

追溯我和應與塵的前塵,那真的可以說是十分漫長。

我家那一片以前是某單位的家屬院,後來最早的那批戶主陸陸續續搬進更好的小區,家屬院的老房子賣的賣,租的租,裡頭慢慢就住得雜了。

十歲那年,應與塵和他媽媽搬來我家隔壁,和我成為鄰居。

應阿姨是個講究人。

我第一次見他,他穿著熨得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一雙黑色的小皮鞋,連頭髮都梳得很用心,活像個縮小版的富家少爺,閃閃發光。

那應該是個周末吧,我剛學會騎自行車,撒著歡地騎著車在樓下的院裡轉圈圈。

院裡砂石多,我又非要嘚瑟,走還沒走穩當就想跑,學人家雙手放開車把手,結果,毫不意外地摔了個狗啃泥。

就摔在應與塵腳邊。

那時自行車壓在我身上,兩個輪子瘋狂轉,怎麼看都是個應該施以援手的情況。

可應與塵就那麼低頭看著,真真是鐵石心腸。

「嘶,」我齜牙咧嘴地朝他伸出一隻手,「你幫我一下啊!」

他這才動了,後退一步躲開我髒兮兮的手,一言不發地把自行車從我身上扶了起來。

你看,其實我們的初見很有些隱喻。

我狼狽,他高冷;我灰頭土臉,他一塵不染,那短短几分鐘,就似預言了我今日的劫難。

我媽離開後,我自己坐在房間的飄窗上,看著窗外茫茫的夜色,又不自覺地點起了煙。

許是吸得太猛,吸到最後,整個人都昏昏然,煙霧把眼睛灼得好痛。

我媽說得對,我的人生與應與塵交織得太深了。

說起來,就連抽煙這破習慣,我都是跟他學來的。

高三那年,應與塵高考失誤,沒夠上京大的分數線,還比他平時的水平差了不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成績下來那天,應阿姨瘋了般罵他,整棟樓都能聽見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應阿姨在人前一向是端著些姿態的。

那時她在商場的奢侈品櫃檯當櫃員,每天上班都化著恰到好處的淡妝,穿一身白衫黑裙的制服,一雙細高跟,行走間香水味在空氣里微微蕩漾開,姿勢都有種別人沒有的優雅。

剛成為鄰居的時候,她一度是我心裡最漂亮、最有氣質的女人。

以至於後來,聽見隔壁傳來她對應與塵的打罵聲和尖銳的哭聲時,我都不敢相信那聲音是由她發出。

從小到大,應與塵的成績必須很拔尖——是必須要保持第一的那種拔尖,否則應阿姨就會瘋掉。

曾經有一次,因為應與塵以幾分之差跌出年級前三,她一股腦地把他的書本和習題冊像垃圾一樣丟出來,罵他「丟臉」「討債鬼」,還讓他在家門口跪著反省。

鄰居們來來往往,都看著。

那天晚上天氣很冷,但誰去勸應與塵他都不肯走,我只好從家裡抱了床被子出去給他披著,還陪他在樓道里待了半宿,最後和他一起發了場高燒。

高考出成績後,一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應與塵破天荒地和他媽媽爭執了一番。

他說,他這分數也沒那麼差,還是可以上 985 院校,選個不錯的專業,不至於要到復讀的地步。

當天晚上他家鬧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救護車「嘀嘟嘀嘟」地停在樓下,應與塵跟著醫生上了救護車,一雙眼通紅,泣血一般——

擔架上躺的是應阿姨。

因為應與塵不肯聽她的話再讀一年,應阿姨服安眠藥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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